掖庭关系户奋斗记(63)
崔劭定定看向着他怀中不断颤抖的徐椒,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淌。
“求你,给我。”
崔劭闭上眼,长吁出一口气。
他将她搂过放在榻间。从怀中掏出一个玲珑的红璁琥珀瓶,里头排出三颗来,碾碎一枚送进她的喉头,而后将另两粒倒进瓶中。
“每月一颗,绝不能停知道吗?”
徐椒艰难地吞咽下去,这药微微苦涩,正压住喉头的腥气。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浮现出明光,无边的黑意缓缓褪去,斋中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身上还是有些痛,徐椒平息了一口气,徐徐道:“多谢先生。”
目光落在崔劭胸口的凌乱之上,她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也是一团狼藉。
这如何能出去。
徐椒眨眨眼,连忙看向兰樨:“快回观海去取衣服来,给先生也取一套。”
兰樨应了声刚要去,却犯了难。徐椒的衣裳自然是现成的,但给崔劭换……观海殿中最多只有太监的制式,哪来男子的衣物。
徐椒看出兰樨的窘迫,她看着崔劭今日的穿着,想了想道:“左边那个雕花樟木箱里有套天青的缎袍,你去取那件来。”
兰樨想了想,迟疑道:“我怎未见过,娘子莫不是记错了。”
徐椒道:“我亲手做的,又亲手放的,如何能记错,你快些去取,别误了时辰。”
兰樨急忙应过,她一路快行,至观海殿中取出,又急急忙忙往修竹斋去。
临近斋前,她忽然想起,这件衣服原是娘子给陛下所制。
她连忙停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龙纹兽爪等禁纹,这才松下一口气,继续向着斋中行去。
不远处,许清宁正带着婢女闲逛,看见兰樨独自捧什么快步疾走,她迟疑道:“那是兰樨?”
身边的婢女闻声仰起头看去,也迟疑道:“好像是。”
许清宁挑了挑眉,心道她怎么鬼鬼祟祟往那么偏的地方跑。索性带着人追上去,追到一半,却碰见几个婢子结伴折返回来。
许清宁拦住她们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你们如何又折返回来。”
那几个婢子给她行过礼,“回婕妤的话。前头是修竹林,但如今徐夫人在修竹斋里休憩,观海殿的人暂时封着那头,奴婢等过不去,这才折返回来。”
许清宁摆了摆手,让她们退去。
她看着远处玄幽的密林,啐了口:“她就是矫情,休个憩也要把路封了,谁有她这个阵仗。”
她婢女安慰道:“娘子何必与她见识,宴快开始了,陈贵嫔也快到了,咱们先回去。”
许清宁回身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回过头,见那深不可测的茂林口如一道巨大的拱门,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呼唤着她。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阿福上石山,那头应该能看到修竹斋。偷偷去,别伸张。”
婢女连忙颔首。
修竹斋内,兰樨又打了水来,徐椒与崔劭各自寻了地方更换着衣服。
他们未曾想到的是,修竹斋尽头立着一座多格博古架。架子下方是一排桐木打出的联柜,柜中一个幼小的身影正死死捂住嘴趴伏着。
而她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第36章 鼓角吹征秦锐士,烽火集结汉郎中。
天幕中最后一点熹光没尽, 金陵城的灯火便渐次燃起。今日有大宴,便燃得更尽力些。
玄圃池边,明灯荧荧, 乐工绯色的衣袍透过火光, 如鱼鳞般耀眼。
破阵的琵琶鼓瑟,穿云破水, 动地而来。
景明楼中灯火辉煌, 徐椒站在楼上看玄圃, 池边人潮往来,殿前红裙似涌,正是光明热闹的时节, 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隔世的怅然。
她鬼使神差地将手去够连枝灯前交织出的暖线,触手却一片冰凉。
楼外远处,即便远小, 也能见韩夫人一袭深赭色的团花袍襦罩着孔雀色的鹤氅,端坐在席上, 周围一圈尽是逗她欢笑的各家命妇。
她们利索地笑着, 又利索地拿眼角揣度韩夫人的一颦一举, 再利索地顺着一颦一举作出万千姿态。
徐椒颇觉得有些感慨,一年前她们也是这样花团锦簇地围在徐太后身边,十年前她们的母亲或许也是这样围在李太后身边, 再往前又是一群不同的人做着同一桩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①
兰樨踏着木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在她耳畔低沉道:“娘子, 人都到了。”
徐椒颔首, 将情绪收敛回来,她扶正自己的花树金发钗, 走进堂内。
堂中都是熟悉的世交贵妇,礼毕赐座,她照例寒暄几句而后开口:“前些日子,倒是有些误会。不过是为先太后积些阴德,这才开了个善堂医馆。姑母信佛,言众生平等,所来看病者,并未作限,却给诸位添了些烦恼。”
她浅笑着,眼风扫过座中诸位。
“本想着将病人送回去,可又怕害了人命,既损了姑母的口碑与阴德,也害了诸位的风评和善报,如此便耽搁下来。如今,我有一个主意,可谓各自两全。”
她拿出内府提前统计好的善捐册子。
“说来各家也不过是几个奴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便想着一人按十五两算,算作各位的出资。当然,这些奴婢也非出给我,而是随着善捐一并送到军中,自算是诸位的功德。”
众贵妇听到此处纷纷不解,“军中?军中如何收女子。”
除了军妓和极少数厨娘以外,军中从未收过女子。
“时疫之时,折损了不少良医,军中也正需要医师之流。我又命医女馆的师傅教授基础技艺给她们,好令她们相互救助,如今她们也能算半个医女了。送去军中,也能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