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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关系户奋斗记(89)

作者: 风璋 阅读记录

徐林那般自傲之人,这样自轻自贱写下自贬之语,收获的又是什么呢?

“是阿姐的错。阿姐就快来陪你了,到了下面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徐椒一把一把喂着,火苗如一张血盆大口,吃得欢快,饱餐之后,愉悦地摇曳着身姿。

俄而篮筐中已是见底,只剩下一卷经书。徐椒抹过脸上的泪痕,抓起来一瞧,正是当年她罚孔令娉给姑母抄的那卷《达摩》。

她当年没有将此卷给姑母陪葬,便是将之与杂物归置在一起。

她翻开书卷,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她又翻了翻,只见后头的字迹逐渐潦草起来,想来是越往后写,手腕越酸痛,越是握不住笔。

徐椒放阖上书卷,脑中忽然划过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心底在尖叫,浑身战栗着,几近是站不稳。若非何茵眼疾手快,她遑遑要跌入火堆中。

何茵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连忙小声唤着娘子,徐椒却充耳不闻,她呢喃着不可能,而后翻开抄写的经书,再次看去。

“王孙公子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潦草的笔划,渐渐与江夏旧阁琴中的锦帕上凌乱字迹重合,随后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容。

——恭怀太子的良娣、当今天子的贵嫔孔氏。

孔令娉,她竟然就是这位绿珠”姑娘。

徐椒拽住何茵的衣袖,问道:“何姐姐,你还记得当年孔令娉是如何入大哥哥的东宫的?”

何茵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却也老老实实回道:“太子殿下当年自樊城回,就带她归来。也不让人问她的来历……”

徐椒道:“她的出身向来不明,册封良娣时所谓的良家子身份,还是大哥哥给她的。”

何茵眼中划过一丝辛酸,苦笑道:“殿下甚为宠爱她,一入府几近是专房,甚至于要封她做良娣。但听说她的出身并不好,太子殿下这才动了手替她遮掩。”

徐椒感概道:“是啊,为了她,太子殿下和姑母几番争吵。”

何茵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徐椒看越发阴沉的天空,恍然道:“我早该想到的。”

名扬天下的监国太子萧泓,流星陨落的一代雄主萧泓,他的太子良娣,是多么贵重与敏感的身份。

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若非这般珍贵的情谊与爱恋,萧葳又怎么可能冒天下之不韪,在萧泓尸骨未寒之际,迎她入宫。

——他是多么迫不及待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是怨恨吗?是无助吗?被哥哥夺走女人,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即便他今日坐着哥哥的皇位,重新将心爱的女人涌入怀中,恐怕依旧难以释怀,不愿回想。

所以只是她碰了那把载着他不堪回忆的琴与帕,他才会那般勃然大怒。

徐椒失魂落地跑开,一声惊雷,一道白光,天上的雨就瓢泼直下,将她周身淋得湿透。可她却浑然不觉,如一缕鬼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不知跑了多久,秋风随雨飘入她的衣袍,她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她这才回过神,想要先找一个地方避避雨。

可她本就少人偏僻的后苑烧着纸钱,如今跑得更加偏僻,幸而前头有座小屋,虽看上去孤零零的,却也能解燃眉之急。

走近了几步,似乎能听见其间屋中的声音。

有人?徐椒止了脚步,方想离开。

“……怎么可……让她住……”

雨声太大,徐椒听得不大真切,可这声音却格外耳熟。

孔令娉······她怎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椒咬了咬牙,顾不得身上的狼狈,凑得近了些。

她听见孔令娉婉转低泣着:”四哥,你不能这样。”

雨水飞溅在芭蕉叶上,屋中是缱绻的细语,红烛将二人的身影重叠暧昧地贴在茜纱窗上。

屋中的男人有些无奈,却依旧耐心哄道:“不是给你令牌,让你出宫散散心,怎么还这样。”

孔令娉道:“四哥,都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徐氏包藏祸心。大哥哥那信,恐怕也写了给徐林,朕还没有拿到······”

“信?就是我给四哥带来的那封吗?”

徐椒立在屋檐下,雨水迸在她脸上,时而温热,时而凉麻,冷意一寸一寸蔓延开来,原来萧葳也能有这样温柔的时刻。

他也并非反感嫔妃出入宫禁,只是因为是她,因为她是包藏祸心的徐氏。

包藏祸心啊——

这声语调,这声话语,和梦中一模一样。

她身上的附狸子,她的孩子……

徐椒终是站不住,扑倒在水塘中。

“谁?”屋中人忽然一喝,门前一过明光,只见他拔出佩剑护住孔令娉。

徐椒费力睁开被雨水糊住的双眸,与他对视。

沾湿的白衣紧紧勒出她瘦弱的身形,如一朵残败的昙花,被雨打风吹去。

她道:“不管陛下信与不信,我手中并无书信。陛下大可以赐死我。”

噔一声,萧葳手上的剑入剑鞘中。

他默了片刻冷声一哼,“赐死?朕原以为你做了这样的事,若真要脸,应当自尽才是,何必等朕来赐。”

徐椒艰难地从水中爬起,她知道此刻狼狈但也依旧直起腰板,朝他冷冷一笑,“陛下是怕下了旨,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戴了绿巾是吗。”

萧葳的手握紧拽住剑把,不顾孔令娉的惊呼,他也快步走入雨帘中。郭寿不知何何时带着人马匆匆而来,他要请罪一时疏忽,怎么让徐椒进了来,可萧葳却充耳不听,也不让他们靠近,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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