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而有时,死亦如此,根本没有少女所说的花开不败,一切都会有凋零枯萎的时候。
所以与其让病痛折磨带走少女,还不如自己先替她做好打算。
否则少女的这幅皮囊骨肉,恐怕必定会因病痛折磨而失去如今的光彩照人,到时反倒失了观赏。
只是少女贪恋活着,大她抵不会同意自己的安排。
思索间,秦婵掌心轻捧住少女的一缕长发,悄然于指尖缠绕,嗓音微沉,缓声:“我替琬儿梳发吧。”
坏女人话语说的温柔,眉目神态里亦是平和,不过张琬却知道她这不是询问,更像是告知自己。
所以张琬便转过身,任由着坏女人梳发,很是配合。
两人身形于光亮照落处投下长影,张琬能够看见坏女人纤长窈窕影子的动静变化。
那纤纤玉手正挽住自己垂落的发,另一手握着玉梳,动作优雅从容,哪怕只是影子,亦能感受到坏女人的专注,心间莫名安宁。
除了母亲和嬷嬷,便只有坏女人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感受,甚至让张琬有些恍惚,两人关系好的跟亲人一般熟稔。
可张琬知道坏女人对自己更像是在逗养小猫小狗,若是顺从取悦倒还算和善,若是忤逆生气。
想到此,张琬心头涌上翻涌深入骨髓般的惊恐,甚至脑海里朦胧的浮现坏女人阴鸷神态,一时有些茫然困惑,自己几时有惹过她露出如此可怕模样么?
张琬完全想不起来,只得压下怪异。
说来奇怪,坏女人周身总是自带幽深而沉静气息,仿佛无风无浪的平和,又仿佛是波澜不惊的死寂,瞬息万变,诡异却又那么的契合。
秦婵手持玉梳轻划过少女细软发丝,视线落在她纤细白嫩的后颈,仿佛只有自己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通常而来,那只会是一瞬的痛苦,少女甚至来不及挣扎抵抗,想来亦不会流露多少痛苦神色吧。
如此一想,秦婵的指腹轻落在少女后颈,眸间仿佛触及温润美玉般无限留恋,可是转瞬,却又湮灭干净。
秦婵的呼吸亦无声收敛,随即欲利索动作!
不料,少女忽地溢出清灵俏皮笑语声,温软白颈轻夹住秦婵的手,力道很轻,娇嫩肌肤透着温热,好似一处流动的软玉,她的嗓音亦带着娇气,犹如银铃般稚声唤:“哎呀,痒、好痒!”
随即,少女便欲似蝴蝶般逃离,秦婵心间一紧,不待细想,便已心随意动的探手将其半按在怀中,身形倾覆,好似拢着一束极为珍惜花草,不愿让她受风吹日晒,低声喟叹道:“琬儿别动。”
这真是秦婵从未体验的感受,既想用力钳制,却又克制珍惜,矛盾的很。
幸好,少女闻声,当真没有再忤逆起身动作,软软的偏头看了过来,圆眸透着稚童般的天真明亮,满是信赖出声:“好吧,那你不许再捉弄我。”
“嗯。”秦婵迎上目光沉声道,心间亦改了主意。
细想,若真弄断少女的脖颈,总归是会造成残障缺损,这法子并不妥当。
或许自己应当换个更好的法子,比如药物之类,既能保全少女肢体,又能防腐,两全其美。
不多时,秦婵指腹已然替少女梳理垂条发髻,以红绳轻束,玉簪相配,俏皮中不失雅趣,满意道:“好了。”
随即,两人从水榭内出来,张琬饮着茶水照着铜镜,很是意外。
没想到坏女人不仅心灵手巧,连带对王朝少女发髻亦颇有了解,本以为她会像嬷嬷那般梳个沉稳笨重的发髻呢。
毕竟坏女人就偏爱些文静雅致的古朴高发髻。
可坏女人那张容貌生的无可挑剔,肌匀肤白,五官端正,自是什么大气发髻都相得益彰,完全不会掩饰半分美丽。
不过张琬对自己未退去婴儿肥的脸蛋,实在没那么有自信!
待张琬偏过身,只见坏女人已坐在案前,让巫史备来各样物件,视线落在其中,好奇问:“这些是做什么呀?”
秦婵摇头,自顾以镊子摘选调配,解释出声:“桐油、石灰、铜青等。”
“难怪我大多不认得,但是盐和孜然两物,还是认得。”张琬坦白的承认自己无知,视线落在其中的两碟出声。
“看来琬儿对于饮食还有些了解。”闻声,秦婵眉目含笑道。
闻声,张琬莫名感觉到坏女人的戏谑之意,暗想她这说的怎么像是取笑自己是个吃货呢!
正当张琬欲再去看坏女人时,她却神情专注道:“孜然,又名安息茴香,它和盐都是调料,却也作防腐之用。”
张琬颔首,颇有几分自信的念叨:“这个我知道,嬷嬷就常用它们在夏日里腌制肉类以防腐坏变味。”
秦婵轻笑,很是配合的颔首,探手指向其它物件,意味深长道:“它们都有类似作用,琬儿有喜欢的么。”
既然是为少女准备,那必定是要询问清楚她的喜好。
张琬一愣,意外坏女人的古怪反应,心想自己又不会下厨做饭,所以她问这话是几个意思?!
“我、我应该都挺喜欢的吧,只是平日里是嬷嬷在操持府中后厨事物,并不太懂。”
“好吧。”
秦婵一副平淡的反应,既不像遗憾也不像满意,而是陷入顾自思索。
少女的喜欢似乎有些太过多变。
见此,张琬更是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坏女人难道觉得自己应该学会做饭?
可坏女人她自己看起来就不像会下厨的人嘛!
水榭堂内一时无声,张琬亦懒得心间纠结,视线落在坏女人认真模样,心知她若专注办事,多半是一言不发,沉闷无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