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张琬知晓自己大抵必输无疑,但是仍旧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已然拼尽努力,绝不辜负教诲。
祭铃轻响,巫史退离,众人停声,目光纷纷落在剑场。
齐锌快步逼近,完全不带半分犹豫,剑锋凌厉,很显然来势汹汹。
张琬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劲明显的剑气,脚下动作尽可能**,掌心挥剑应付袭来的剑招。
铮铮声如金石碰撞一般清脆回响课室,越炘心间暗叹糟糕,这位齐小王女来真的啊。
不远处的齐颖目光亦落向近来频频异常的小妹纤细身影,眉眼神色有些复杂。
此时屋院廊道之内,巫史身影匆匆行过,脚下不停,踏步进堂屋,视线投落。
只见堂内的太阴圣女,玉身端坐,正在调试抚琴,姿态清丽绝尘,气质非凡。
“什么事让你如此疾步,竟忘记规矩?”太阴圣女话语清浅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纤长指腹轻拨弄琴弦,侧耳间听着琴音调弦,美目低垂,温雅大方。
“圣女恕罪,方才属下得知小王女今日第一局对战的是王女齐锌,故特来禀报。”巫史心惊的止步,眼露不安的出声。
语落,琴声戛然而止,太阴圣女并未立即言语,蛾眉却已微蹙,不复先前平和。
巫史一时惶恐心惊,连忙跪地俯首道:“属下失职,按理本不该是那位齐小王女。”
王女齐锌,目前无败手,出招狠断,很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恐怕是居心不良。
正因多年的经验判断,方才使得巫史如此急切不安,一时失了规矩。
秦婵并未去看巫史,而是缓缓收回搭在琴弦止音的素手,清润嗓音带着些许泠然,淡淡道:“想来除了太阳圣女燕曦,旁人自是不会忤逆行事。”
从去年陛下命诸侯王女和皇女入祭庙修习,两位圣女便是钦点的主持掌权者。
如今的比试名签能在秦婵的巫史不知情之下安排,除了燕曦,再无旁人有如此能耐。
语落,巫史不敢大意,细心聆听太阴圣女的吩咐。
“你去铃室取出最上层匣中之物。”
“是。”
巫史不明所以的应声,暗想铃室里存放着各样制作精美的祭铃,铃的形态大小不一,发出的音律自是截然不同。
当然铃室的祭铃并不是寻常祭乐之用,反而多为召唤蛊物的器具,因而巫史才更是摸不着头脑。
那位小王女突遇强敌比试,太阴圣女怎么反倒取蛊器呢。
巫史不敢耽搁,踏步出堂屋,行进廊道,才发觉屋院之外的白日,隐隐蒙上灰色纱雾,明明还是早间时辰,却已经不甚明亮。
真是不太好的征兆啊。
祭庙内铮铮声响不停,剑室内的剑锋反射寒光掠动,衣袍数处划破,其中甚至有处直逼张琬身前,可见险境。
张琬鼻间呼吸不稳,脚下步法亦不如初时稳健,心口翻涌着后怕的热血,难以平复。
越炘也是看的心惊肉跳,这时候书呆子怎么还不赶紧认输,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见血,更有断臂丧命的可能。
平日里书呆子很听劝的啊,她这会莫不是打得上头了?
齐锌眼露得意的步步逼近,视线落在明显气力不足的张琬面上,长剑戏谑而惊险刺向她,并不打算让她有机会弃剑投降,而是决意逼她摔落下台丢失脸面!
此时观赛的张亲王亦察觉到小女的不敌,面色严肃,身形紧绷。
反观太阳圣女燕曦正散漫的垂着眼,细细观赏涂满嫣红花汁的长甲,更衬托美艳瑰丽,心间却暗叹可惜,这种好时候难道就没人去通知秦婵来看戏么。
又或者说,秦婵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她这位联姻关系的亲王之女胜败如何?
正当燕曦觉得无趣时,忽地突兀铮地一*声尖锐响起,剑术场上一直咄咄逼人的齐锌,忽然间倒退数步,竟有不敌之势。
周遭惊诧之声不断,就连齐锌亦免不了眼露讶然,视线看向一改先前温吞软弱的张琬,只见她那双眼睛黑若深渊,竟不复半点光亮,恍若两人!
然而,还不待齐锌反应,张琬已然再度挥剑而近,剑锋交触时,光亮闪烁,引有火星灼烧气味,危险一瞬即逝。
齐锌掌心奋力抵住剑招,宽袖之间的手臂血肉膨胀,筋脉更是明显暴起,连同颈侧额旁经络亦是不同寻常的清晰浮现,咬牙咧齿低声道:“张琬,我不会输给你!”
这次赏赐爵位的机会很是难得,齐锌不可能放弃。
语落,齐锌脚下猛地一借力,随即趁势而动,剑锋险峻反击,艰难争取到几分上风。
此时的越炘看着书呆子从容不迫的身法以及陌生的剑招,暗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书呆子嘛?
越炘不信一个人能有两套完全不同的剑招身法,而且更诡异的是书呆子此时整个人气势截然不同。
冷冽而锋利,令人望而却步,这分明有些像那位太阴圣女的影子!
而越炘的一晃神间,血腥气味却已经骤然弥漫,顿时周遭所有人都惊的屏住呼吸,万万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那柄散发着银白流光的华美剑身,此时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艳鲜血,犹如雪中腊梅,美的触目惊心,却更令人心生畏惧。
齐锌整个人踉跄倒在地面,衣裳浸染鲜血,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那木着脸毫无情绪的张琬!
万籁俱静时,朦胧微弱铃铛声,清灵响起,好似涟漪般落进张琬耳间。
那双仿佛被黑雾笼罩般的圆眸,突然恢复清明,视线落在惨败重伤的齐锌,满是错愕!
“王女张琬胜!”巫史声音响彻耳旁时,张琬呆若木鸡的看着被抬离的齐锌,心想刚才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