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坏女人动作一顿,姣美面容不见喜怒,墨眸却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像暴风雨前的黑暗。
“你怕什么,既然已经撒谎,总有圆谎的时候,现在逃跑,岂不是前功尽弃。”
“啊,可这要怎么圆?”
张琬目光直直看向眼前端庄秀丽的坏女人,莫名觉得她整个人笼罩无边无际的浓雾,轻而易举,自己就会被吞没,失去一切。
坏女人垂眸,视线落在补汤,掌心握住绣帕擦拭张琬面颊血污,美目幽深,薄唇轻启道:“你母亲看在胎儿的份上,兴许会为你我安排婚事,到时还怕没有身孕?”
张琬满面羞红的看向过于冷静的坏女人,不可思议的问:“可这个孩子会不会要的太草率,你真想好了么?”
“我无所谓,只不过是为保全你这个孝女的好名声罢了。”坏女人说的冷漠,清冽眉眼毫无期许,宛若一潭死水。
“这怎么可以,你不用顾虑我,其实母亲再生气,亦从来没有处罚我,所以当然是你的安危重要。”张琬撑坐起身认真出声。
坏女人美目幽幽打量,像雾中林,水中月,一触就破,不可侵犯,散漫道:“我母亲现下生死未卜,而你母亲手握皇族重兵,若跟你有个孩子,想来将来总不至于太过落魄,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的!”张琬见坏女人顾虑往后危险,自是积极应承,提供帮助。
可话语说出口,张琬又有些羞,目光躲闪不敢去看坏女人,面热的郑重道:“你、你不后悔,我肯定不会毁约。”
“这话该我说的才是,那就如此商定吧。”坏女人话语说的冷静,并没有多少起伏,仿佛只是信手捏来般的随意。
然而,张琬此时若是抬眸,大抵就会发现坏女人冷冽眉眼里的算计。
时日辗转,积雪消融,冷意未褪,因着战事未停,军需紧缺,粮草更是耽误不得。
张琬遵从母亲吩咐着手负责城中大小事务,才知战火耽误去年农耕,粮食无收,已难以维持多久。
因而张琬只得缩减军卫贵族等日常开支,连同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能省则省,禁止奢侈浪费,又下令加派人手增种春耕,以免错过农时。
眼看渐渐能够维持前方军需用度的运转,可张琬的这些措施在城中招来不少非议,甚至愈演愈烈。
最为明显的就是张琬每日都能收到许多叫苦连天愤愤不平的文书,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晚间,张琬疲倦回到屋院,梳洗过后,已经困的不行。
“近来这么忙?”
“嗯。”
坏女人坐卧一旁看书,神态寻常,身上披着薄毯,仿佛真是在静心养胎,祥和安宁。
张琬努力挣扎眼皮看向坏女人,近来她虽仍旧不热切,但是总归能主动说上几句,因而并不好同她说那些麻烦事,只得劝:“现在假扮孕妇,你也早些睡吧。”
当初张琬闹出误会时,*曾翻查过书,孕妇大多容易疲乏,想来没有哪个孕妇会整日看书到深夜。
闻声,坏女人垂眸深深的看了过来,若有所思的应:“我夜里看书的这点灯油,还不至于如此省吧?”
张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调侃,当即窘迫的面热,没想坏女人消息挺灵通,忙解释道:“没有,我就是担心你的眼睛而已。”
语落,坏女人玉白面颊并未流露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样子,蓦然轻笑的应:“这样么。”
这笑很淡,像云烟一般飘渺,转瞬即逝,却让烛火下的坏女人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直至坏女人熄灭灯盏,黑暗中只余张琬没出息的面热心慌。
随即张琬不舍的转移目光,自顾感慨道:“唉,我节省用度也是为前线将士着想,真是不明白怎么就有如此多非议。”
语落无声,张琬以为坏女人入睡,便没再多言。
待张琬意识浮沉,朦胧睡去时,耳旁响起坏女人清冷中透着温润的声音。
“治与罚,二者缺一不可,你治理的还算妥当,可处罚就过于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迟早反受其乱。”
话语细微,张琬又实在困的厉害,没办法回应,迷糊的沉沉入睡。
而因着事务忙碌,张琬亦忘记询问坏女人那夜里的话语,可城中的流言蜚语却因此消停。
连带那些愤愤不平反驳的文书,亦不再出现在张琬眼前。
对此,张琬心生疑惑,便着人去打听,才知是坏女人的缘故。
清灵悠扬的祭铃声响彻耳旁,城中许多百姓聚集围观,张琬乘坐车马赶到时,祭杀仪式已经结束。
好几人被悬挂祭台之上,鲜血浸染衣裳,余下观刑的官员军卫,无不面露惧色。
坏女人一身羽白祭袍位于高处,清冽眉眼锋利,睥睨一切,让张琬都不敢直视。
此后,张琬的法令推行畅通无阻,母亲都在书信里夸赞坏女人杀伐果断。
很快母亲同大辕亲王攻入国都的消息传来,张琬亦同坏女人乘车马和亲卫奔赴。
早春的寒冷渐渐消退,枝头新芽弥漫,张琬有些恍惚时局变化之快。
而坏女人近来困的比较明显,整个人大多不怎么有精神。
“待回国都让巫医给你看看吧。”张琬提议道。
“不必。”坏女人依靠软枕慵懒应声,掌心捧着热茶浅饮,美目浓黑如墨,遮掩神思。
见此,张琬没有多言,又或者说总觉坏女人如今气势远胜从前,威严不可测。
待车马在朦胧春雨中进入国都,张琬恍如隔世般下马车,停在宫门,视线落向高台上的巍峨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