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尊放心,我不会乱来。”方通判也忌惮江州府这群商户,心中更恼怒不已。
毕竟替这群商户撑腰者,明摆着是宁氏。
方通判道:“杀鸡儆猴,马氏的粮食铺子最大,先关了马氏的铺子,抓几个人往大牢中一关,看他们还敢嚣张。”
贺道年下意识反对,道:“马氏背后连着赵氏,赵氏与陈氏又是亲戚。城中的大户互相联姻,他们并非白丁,不比寻常的百姓。要是他们连通一气,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方通判呵呵道:“亲戚又如何,亲兄弟之间为了争产,照样会杀红眼。没了马氏,其余几家,就能将马氏这份分了。呵呵,人死了,秃鹫就能饱餐一顿。赵丰年惧内的名声,在江州府都成了笑柄。马氏靠着什么硬气,还不是娘家撑腰。赵丰年要是能将马氏的铺子吞了,别说发妻,就是爹娘都能毫不犹豫抛弃掉。”
贺道年听方通判的意思,要离间马老太爷与赵丰年翁婿,杀一捧一。只要他们闹起来,其他几家也就不攻而破了。
不过,贺道年不敢冒险,更不敢担责,沉声道:“这事我不管,我更不清楚。你坚决要做,那是你自己的事,任何的签押我都不会画!”
方通判脸色变了变,到底忍住了。贺道年没卵子,不敢冒进,是为了头上的乌纱帽。
而他自己,何尝不是为了那顶乌纱帽。通判上有知府,他永远只能屈居于人下。好处贺道年先占了,坏处会使劲推到他的头上。
而且贺道年自从修宅子通月河的事情之后,得了朝廷的夸赞,就一心巴结宁氏。看贺道年的反应,常平仓放粮,也是为了向宁氏讨好。
要是放粮出事,贺道年有宁氏相帮,也会拿他去做替死鬼。
如今他年岁已高,继续在通判的任上蹉跎下去,他这辈子就升官无望,在地方衙门看人脸色行事,此生都郁郁不得志。
而宁氏的举动,彻底惹怒了方通判,心中憋着一股子邪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方通判横下心,不再多说,回了自己的值房,传来一向听话的高捕头交代了几句。
高捕头愣了下,见方通判死死盯着自己,忙垂下头,道:“是,属下这就去。”
方通判凉凉地道:“去吧,要是反抗,就是要造反了。”
高捕头脸白了白,不敢多问,忙离开值房,叫上几个差役前去了马氏的丰收粮食铺。
方通判正要让小厮去喊侄子方士才前来,小厮刚出门,就碰到了他。
“伯父,外面出大事了。”方士才一脸的紧张,“城内都在议论粮价......”
“我知道。”方通判打断了他,道:“你去找赵丰年,就说我要见他。”
方士才今年三十出头,读书没读书名堂,跟在方通判身边跑腿打杂。他与城内的帮闲混混们玩得来,那些想要走门道,却苦于无门的,便多了他这条路。
“伯父,我听说,这件事是宁氏在背后主使。”方士才愤愤地挥舞着手臂,道:“先前清理淤泥时,宁氏那小娘们儿,就在我的账目鸡蛋里挑骨头,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月河清淤的事情早已过去,宁氏也没在这上面做文章。方通判听得不耐烦,皱眉道:“我让你去赵氏,你别说废话。”
“伯父。”方士才眼珠子转动着,四下看了下,低声道:“听说宁老太爷出城离开了江州府,不如......”
他的手在脖子上一比划,狠厉地道:“世道不平,流民多,看到权贵起了歹念,杀人越货,那也是没办法之事。宁氏老儿没了,宁氏的儿孙都要回来丁忧守孝。他们手上没了差使,也就没了权势,宁江洲宁江南又如何,还不是任由伯父捏扁捏圆!”
方通判听得脸色铁青,骂道:“蠢货!宁氏回来守孝丁忧的,是礼部侍郎,是知府,是翰林!你要我拿捏谁,是将他们都杀了,还是将他们都送进天牢!”
方士才一声不吭,心底却是不服。他虽没当过官,但他常年跟在方通判身边,看透了一件事。
手握实权,才是老大!方通判是江州府的大官,宁氏他们回到江州府,原本的官有人去顶替,且丁忧三年,三年没实权的宁氏,在方通判面前,
根本不值得一提!
方士才眼神闪烁,方通判一看,便知道他不服气,大致猜到他心中所想。
官员之间明争暗斗乃是常事,凭着本事高低,最后看朝廷决断,究竟鹿死谁手。直接戕害,乃是为官的大忌。
方士才没做过官,他不懂得这里面的讲究。
不过,方通判并未做声。
宁礼坤品级虽高,到底已经致仕多年。人走茶凉,君臣之间的情分也就淡了,陛下只怕早就忘了他。待他没了之后,宁悟晖必须回来丁忧,明州府知府的缺,就空了出来。
且是流民的话,一切皆因为明州府所起,是宁悟晖没能当好知府,安抚好灾民百姓。
到时候参奏他一本,害死自己的父亲,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下来,他变成罪人,宁悟明他们不受牵连,也要跟着吃挂落。
墙倒众人推,任他宁氏也翻不出花样来!
还有贺道年,要是把他从江州府的任上拉下来,他便有可能,顺势升上去......
方通判目光不经意在方士才身上掠过,他垂下眼帘,挥手道:“我让你去办事,修要再说胡话!”
方士才不情不愿离开了,走出府衙,平时跟着他的帮闲混混忙将马车赶过来,城内的混混老大吉刀疤谄媚地道:“才爷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