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拿不定主意,贺道年边委婉地道:“两位先且回去,我再看下账目,若有富裕,定会先考虑你们。”
马老太爷与赵丰年也没多说,只千万拜托了,再说了些感激的话便离开了。
贺道年很快将方通判叫了来,说了两人要再拿粮食之事,他留下了金锭,将补品给方通判。
方通判已经知道两人来过,心道他们翁婿出手阔绰,肯定送了厚礼,岂止这些燕窝鹿茸。
拿人手软,贺道年故意显得为难,不过是要自己一并拿主意。
不过,方通判也没推辞,他心里自有别的谋划,道:“府尊,库房不缺这点粮食,既然他们卖完了,就再拿一些去便是。府尊爱民如子,总不能让江州府的百姓没粮可买,没饭可吃。常平仓的粮食,他们也要不完。”
既然方通判如此说,贺道年想他在府城消息灵通,外面没甚异样,也就答应了。
接着,陈家陆家王家也陆续到来,带着厚礼,各自要走了不等分量的粮食,常平仓还余下一半的陈粮。
陈粮被几家派车马,趁着天黑时拉走。
明州府混乱的消息不断传来,江州府已经风声鹤唳。早间,粮食铺子还未开张,百姓便不顾寒冷,排起了长队。
排在后面的百姓,冷得不断哈气跺脚,往前焦急张望。
“怎地还没动,难道粮食铺子没粮食了?”
“没听到消息啊,这两天粮食天天涨,难道今朝更贵了?”
大家紧张不已议论起来,这时,铺子有人出来了,后面的人见他一脸怔松,不禁问道:“出何事了?”
“便宜了。”那人喃喃道。
“什么?”有人没听明白,七嘴八舌追问:“什么便宜了?”
“粮食便宜了,不不不、”
那人答不清楚,一手扛着袋子,一手乱摇,结结巴巴解释:“粮食只卖去岁的价钱,不过,要签字画押,今年买了多少陈粮,明年要卖给铺子多少新粮。”
跟着出来的人机灵,喜滋滋补充解释:“你们放心,新粮价钱,照着市坊的价钱来算。”
“都是江洲父老乡亲,粮食铺子东家于心不忍。明年天时不好的话,就后年还,大后年,总有天时好的时候。粮食不会缺,你们放心。”
“别挤别挤,其他粮食铺子也一样,都一样可以这般签字画押,底下的县城,乡下皆一样!”
大家脸上的愁容顿消,高兴得欢呼大喊,顾不得寒冷,争相奔走相告。
新粮价钱回到去岁,他们就不用犯愁,也不用担心灾害还不出新粮,反正总有年成好的时候!
消息很快传到府衙,贺道年脸色大变,一下跌坐在椅子里,冷汗湿透后背!
方通判脸色也大好,心神不宁地来到值房,看到贺道年的模样,心凉了半截,稳了稳神,道:“府尊知道外面的情形了?”
贺道年直愣愣看着他,嗓子发紧,挤出一句话:“常平仓此时开仓放粮,是锦上添花。不开,明年的新粮,待到巡检使来时,要如何交代?”
方通判铁青着脸,久久未曾做声。
江州府粮商往明州府出了一部分粮食,眼下凭着赵氏马氏几家手上的粮食,根本不够卖。
他们生生将价钱压下来,一是安抚百姓,二是逼着府衙将常平仓的余粮全部放出来。
若府衙不就范,这几家联合截断了明年的新粮。常平仓空缺的陈粮补不齐,就是监守自盗的大罪!
第56章 ……
贺道年冷汗直冒,他顾不得抹去,慌乱不安说道:“开仓放粮!这是他们早就补好的陷阱,必须开仓放粮!”
方通判却不同意,他不甘心,急赤白脸道:“现在放粮,他们就能善罢甘休了?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我的脸面也就算了,府尊呢,府尊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咽得下,都必须咽下!
贺道年恼怒异常,手脚都直打哆嗦。方通判是将他死死绑在一条船上,誓要拉他一道沉沦了!
方通判阴森森道:“巡检使明年未必会来,府尊若是不顾朝廷旨意,强行开仓,若被朝廷知晓,府尊如何与朝廷交代?”
常平仓粮食之事,被他与方通判牢牢把控在手。朝廷知晓,就是方通判告密。
对着方通判明里暗里的危险,贺道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道:“我交代不了,还有方通判你可交代清楚。”
被贺道年反将一军,方通判脸也僵了僵。要是他们两人先斗起来,谁也讨不了好。
方通判审时度势,他能屈能伸,很快便低下头,恭敬地陪着小意道:“府尊呐,我也想不到他们来这一手。江州府的这群人,心眼子比藕还要多,都黑透了。嘴上说得好听,明面上尊着敬着你我,背地里就给了我们狠狠一刀。明年的新粮被他们弄到手上,到时候府尊倒要低声下气去求他们。”
见方通判明显转了口风,贺道年的愤怒也就散了几分。听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问道:“那你如何打算如何办?”
方通判向来跟菩萨般和善的脸,此时浮起阴冷的笑,道:“府尊,我以为还是要再看一看,且先别急。不过,既然他们打上了门来,总要还击一二。”
贺道年蓦地抬眼看过去,方通判压低声音,冷冰冰道:“他们胆大包天,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扰乱市坊粮价,向百姓收粮。欺负百姓不识字,用发霉的陈粮换取新粮,简直其心可诛。”
“你,,,,,,,”贺道年被方通判的狠辣吓住,恼怒地道:“既然知道他们不好惹,要是闹得收不了场,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