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心头像是猫爪在挠,只是福山守在骡车边,他只能悻悻关上了车窗。
骡车中放了小炉,温暖舒适。宁毓承取了一只热馒头,夹着酱肉吃了几口,对紧张地望着他的宁九,朝桑皮纸包看了眼,示意他也吃,开门见山道:“九叔放心,与阿淼他们读书的事无关。祖父已经答应了,只最近江州府明州府都出了事,耽搁了安排他们入学考试。”
宁九宁九取了白面馒头,没滋没味嚼着,听罢,神色微松。
前去宁府见过宁礼坤之后,他便在家中等着消息。左等右等不见人,先前他在私塾上课,福山前来找他,他马上告了假来这里等着。
上学是小事,宁毓承如此着急找他,肯定有别的事。宁九一想,不免更忧心了几分,问道:“是出大事了?”
“眼下外面的情形,我来不及与九叔细说。九叔可知道方士才?”宁毓承问道。
宁九点了点头,道:“方士才江州府无人不知,他仗着伯父是通判,身边围着一群地痞无赖。他在世人前,从没做过坏事。实则心肠歹毒,无恶不作。地痞无赖敢欺行霸市,杀人放火,要是没有官府撑腰,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方士才就是他们背后的靠山!”
“祖父为粮食之事去了明州府,眼下宁氏与方通判有些不对付,我担心祖父会有危险。”宁毓承皱眉道。
宁九怔愣住,敏锐地道:“你担心方士才会指使人去陷害老太爷?”
“是。”宁毓承肯定地答了句,宁九神色复杂,掰着馒头没有做声。
“祖父前去明州府,是为了江州府与明州府的安定,不再出现平水军之事。祖父不能出事,江州府也不能乱。我究竟为何会担心方士才会对祖父不利,情形紧急,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就不多说了。”
宁毓承恳切地道:“九叔可能帮个忙,帮我打听一下方士才的行踪。他平时去的地方,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可有那平时就凶狠的亡命之徒出了远门。”
宁九当即道好,“七郎,我是江州府人,也不愿再发生平水军的惨事,我更担着一个宁字。”
“有劳九叔。”宁毓承欠身下去,深深一礼。
宁九这些年来,心中的信念,从未曾变过。宁毓承就是看在他这份坚持上,他又在市井间讨生活,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关注方士才他们这群地痞无赖,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九叔你拿着。”宁毓承几口吃完馒头,将从钱夫人处借来的银子头面,连着自己的钱,一并塞到了宁九的怀里。
宁九手上拿着馒头酱肉,不方便还回去,手忙脚乱中,他沉下脸,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为了你祖父,我是为了江州百姓,拿你的钱作甚!”
“九叔,出门要钱,做事也要钱。你就当我给你这些钱,也是为了江州府的百姓。”宁毓承诚恳地道。
宁九想着自己囊中羞涩,要是因为钱财误了大事就不好,他于是没再多说,将钱袋收了起来。
“骡车也留给九叔用。”宁毓承来不及仔细安排,世上也没万无一失,只有奋勇之前。
办事跑腿有车,就方便多了。宁九见宁毓承考虑得面面俱到,心头很不是滋味。
当年要是他有宁毓承一半的机灵,说不定能替平水受灾的百姓做些事,不至于死伤无数,惨绝人寰。
宁毓承道:“我要去府衙,
就不与九叔多说了,有劳九叔。“说罢,他提起一袋桑皮纸包,起身跳下车,裹紧衣袍朝巷子口跑去。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他们谁都不曾用饭。
宁毓承上车之后,将桑皮纸包递给赵丰年,道:“里面有热馒头,酱肉,三爷别嫌弃,先吃些对付一下。”
赵丰年心中有事,倒没觉着饿,就是焦虑太过,心思始终恍惚着,提不起精神。
握着温热的桑皮纸包,里面馒头与酱肉的香气传出来,赵丰年肚子控制不住“咕噜”叫唤了几声。
“让七郎见笑了。”赵丰年老脸一红,讪笑着道。
馒头酱肉自不能与平时的饭菜相比,赵丰年吃了两口下肚,不知为何,心一下踏实了许多。
旋即,他又暗自长叹了口气。宁毓承在百忙之中,竟然还没忘记饭食,连着他的这份也一并稍上了。
虽不知宁毓承来回奔走所为何事,赵丰年暗忖,以宁毓承的考虑之周全,要是有他在背后指挥,官府又何所惧!
三只馒头并酱肉下肚,府衙也到了。两人一起下车进去,宁毓承对赵丰年道:“三爷去见方通判,我去找贺知府。”
赵丰年一愣,宁毓承不与他一道前去见方通判,何必让自己跟着他在城中来回跑?
顺道坐马车更是借口,马老太爷也有马车,粮食铺子最不缺的就是车马。
赵丰年也不便多问,带着满腹的疑惑,与宁毓承分头而去。
贺道年听徐先生禀报宁毓承来了,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在值房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可要见宁毓承。
“方通判丰收粮食铺的人关在大牢,他肯定是为这件事而来。我见他,该如何答复,是放人不放。我要是不见他,我这心,又放不下去。”
徐先生道:“府尊,赵丰年与宁七郎一并到了府衙。丰收粮食铺已经封了小半天,他们才赶了来,我以为,他们在一起商议对策。方通判所行之事,府尊并不知情。方通判要定丰收粮食铺的罪,府尊若不同意,不在卷宗上签押,就是方通判自作主张。。
“我终究是江州府知府,方通判犯了事,我若不知情,便是我失察。”贺道年烦躁无比一挥手,走回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