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通判别生气,我让赵三爷离开,是有些话,他听不得。”宁毓承淡淡道。
方通判心头一跳,强自按捺住了惊慌,嘲讽地道:“朗朗乾坤,这里又是府衙,魑魅魍魉休想进来,本官更无见不得人之事!”
宁毓承只从容不迫道:“祖父会平安到达江州府。”
方通判再也无法镇定,双手撑着案几,急促地道:“你祖父平安与否,与本官何干?”
宁毓承平静道:“祖父的平安,与方通判当然有关系。祖父要是有任何的闪失,方通判会被满门抄斩。”
“你!”方通判心一紧,目眦欲裂,怒道:“小儿信口雌黄,真是好大的口气!”
宁毓承微微笑道:“方通判,杀老臣究竟是何罪,方通判管着狱讼,定当一清二楚。开设赌坊,操控地痞无赖,收留恶贯满盈之徒杀人越货,放印子钱,纵容地痞无赖敲诈商户等等。唉,实在太多,罪行罄竹难书,我就不一一细说了。这些,我都有证据。”
方通判脸色青白,肉松松垮垮,像是块破布堆叠在脸上。
不过,方通判到底非常人,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宁毓承虽聪慧,到底年轻,居然明晃晃威胁,将自己的底早早透了出来。
且不到一日的功夫,宁毓承反应断没那般快。
方通判喉咙呼哧着,良久后,他眼里阴毒闪烁,努力挤出句话:“既然你然有证据,你就去上告。本官亦会向朝廷上书,宁氏在江州府为所欲为,区区小儿,竟然威胁朝廷命官,妄图在江州府称王称霸,宁氏,这是要造反了!”
宁毓承爽快地道:“好。方通判,在下告辞。”
待宁毓承前脚一走,方通判惊慌失措将小厮叫进来,急声道:“阿才呢,去,快去将他给我叫来!”
小厮见方通判神色不对,忙不跌跑了出去,前去找方士才。
跑遍了方士才常去的地方,吉刀疤一众跟班一起,皆遍寻不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府中等着方士才消息的方通判,彻夜未能合眼。
第59章 ……
瓦肆比平时冷清,宁九到了一间宅子前,看守的壮汉凶神恶煞打量着他,抱臂走开了。
宁九推开门进去,宽敞的厅堂内,则是不同光景。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在一起,甫一进门,几乎将人掀个仰倒。
厅堂内的人却浑然不顾,红着眼盯着牌九与庄家开出的骰子,赢了的人欢呼,输了的则破口大骂。不甘心叫嚣,输得精光的赌鬼,被打手架着,跟拖死猪一样,拖到后院拳打脚踢一顿,再从后门扔进脏兮兮的巷子中。
宁九略微看了几眼,装作要上茅房,摸到了后院。后院是一排马厩,里面拴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黑色骏马。
后院来了人,宁九很快转回去,在挤满人的桌前看了一会,便缩着脖子离去。
坐上骡车,宁九回到家住的巷子,提着桑皮纸包,进了与家相邻郑浒山的宅子。
常宝,郑浒山,郑浒水兄弟三人,正聚在一起,守着留下些微瘟的炭盆吃酒。
浊酒寡淡,就吃个酒味,吃过一坛之后,灌下一肚子水,郑浒山摸着肚皮,起身去茅房。他看到宁九进来,笑着招呼道:“宁哥,你怎地来了?”
大家都住在同一条巷子,有过命交情。郑浒山郑浒水常宝都读过几年书,不屑也考不中功名。平时靠着帮人写信,算命,瓦肆写戏,唱词为生,只有宁九在私塾当教书先生,算有个正经差使。
宁九晃了晃手上的桑皮纸包,问道:“他们都在?”
“在呢,进去吧。”郑浒山朝门内努嘴,打着冷颤往茅房去了。
常宝耳朵灵,他听到门外的声音,说了声宁哥来了,起身打开了门,眼睛盯在了宁九提着的桑皮纸包上。
宁九将桑皮纸包递给他,道:“拿去吃,都是干净上好的东西。”
郑浒山让开了位置,“宁哥,你来坐这里。”
宁九最年长,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旧木凳上,将手伸到炭盆上去取暖。
常宝打开了桑皮纸包,看到里面的白面馒头与酱肉,馋得立刻取了一片塞进嘴里,再将纸包递到郑浒水面前。
郑浒水也吃了一片,他来不及细品,囫囵吞了下去,道:“宁哥,这酱肉做得好,就是太贵了,以后别买,省几个大钱,多买些粮食。”
“是啊,这粮食一天比一天贵,都要勒紧肚皮过日子。”常宝愁眉苦脸道。
这时郑浒山从茅厕回来,他看到酱肉,也愣了下。郑浒水去搬了张木凳过来,常宝将纸包送上前,道:“郑哥,你也尝尝。”
郑浒山坐下来,捡了片酱肉嚼着,看到郑浒水去拿白面馒头,皱眉道:“你留着一些,等明朝再吃。”
郑浒水很是听话,嘿嘿收回了手。宁九道:“无妨,吃吧,等下再去买一些就是。”
三人一起朝宁九看去,宁九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些
城内的消息,“那狗贼方士才,真是大祸害。我打算将他掳了,只我势单力薄,一人不行。”
平时几人都恨贪官,对阴狠歹毒的方士才,更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听到宁九说起官府粮食铺子的纷争,愈发愤怒。
郑浒水骂道:“丧尽天良的黑心肝,我们这些穷人的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既然狗官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
常宝道:“我跟宁哥去!老子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怕他个逑!”
郑氏兄弟也只有一个老娘,郑浒山最稳重,他看向宁九,道:“宁哥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