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宁毓闵嘟囔了句,放下了酒盏。
既然要上学,前去明州府之事,宁毓闵也就略过了不再提。
时辰不早,宁毓承叫上宁毓闵,告辞回宁府。
郑浒水也不挽留,将两人送到院外。宁毓闵先上了马车,宁毓承小声与他说了几句话。
“狗东西。”郑浒水狰狞着咒骂,道:“七少爷放心,江州城的宵小我都清楚,我会亲自盯着。”
“那就拜托郑郎君了。”宁毓承再摸出约莫二两碎银,放到郑浒水手中:“我先走了。”
郑浒水也没推辞,收起碎银,目送着宁毓承的马车驶远看不见,谨慎看过周围动静,方转身回院子。
*
明州府。
宁悟昭宁悟晖接到宁礼坤到来的消息,兄弟俩一起出城迎接。到了城外驿道凉亭,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也不说话,各自站在了一侧。
宁悟晖袖着手,宁悟昭则转头四顾。这条官道平时人来车往,现在只有衣不蔽体的几人,互相搀扶着,走在雪化后冰冷的泥泞中。
宁悟昭看得起了恻隐之心,他摸了一把大钱,交给贴身小厮,吩咐道:“你去分给他们,让他们去买些吃食。”
小厮接过钱
跑了过去,宁悟晖冷笑道:“大哥真是心善,你这一给钱,那些乞儿闻风而动,全部涌到驿道处来,到时过往的车马,还不得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他们是百姓,不是乞儿!”宁悟昭懊恼不已,难得发了火。
自从到明州府后,宁悟昭就天天生气。宁悟晖对他的劝说,只当做耳边风,一意孤行,不许灾民离乡,更不许他们进城。
外地,尤其是江州府前来粮商所带的粮食,被府衙以查好坏的名义,扣在客栈,基本上没动。
“大哥,他们是明州府就是百姓,也是明州府的百姓。”宁悟晖淡淡道。
既然是明州府的百姓,当然由宁悟昭来管,宁悟晖并非明州府的官员,哪有他说话的道理!
宁悟晖亦恼火,他已经主政一方,宁礼坤却还是当他是三岁稚儿,派了宁悟昭来劝诫。
天灾也非他能预料控制,早已写了急信送往朝廷,请求朝廷赈济。朝廷迟迟不决,他又能如何!
前段时日,宁府分了分产不分家。宁悟晖接到江夫人写来的信时,先是震惊,后来很快便想通了。
既然三房分了家产,以后他的俸禄,除去年节时的孝顺,便可自己留着,不再上交到公中。
崔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不待见他这个庶子,他自会为三房多做打算。
车马已经到了眼前,宁毓晖来不及多想,赶紧走出凉亭,站在路边等候。
宁悟昭紧随其后走上前等着,队伍最前的骡车到了,他看到赶车的人似乎有些眼熟,赶忙定睛一看,惊诧地瞪大了眼。
宁九握着缰绳,朝他抬了抬手,骡车不停朝前驶去。宁礼坤的马车也到了,他打开车窗,对两人道:“回去再说。老三,后面是粮商运粮的车,你直接放行,不许城门卒索要好处!”
宁悟晖脸色变了变,心道果然,宁礼坤一到,便开始发号施令。不过到底在外,宁悟晖望着队伍后面的粮商队伍,照着宁礼坤的话,对小厮大年吩咐了下去。
宁礼坤一行到了府城宁悟昭的别业,宁大翁伺候着他下车,宁悟昭打量着他青灰的脸,连忙上前帮着搀扶,焦急地道:“阿爹快进屋去坐,老三,你还不让人去请大夫!”
宁悟晖也看出了宁礼坤身子不好,赶忙让仆从去请大夫,关心地道:“阿爹身子不好,天气又冷,如何能赶路。”
宁礼坤指着远处卸车的宁九,对宁悟晖道:“你先安排他们歇下来,有几人,你选信得过之人,将他们看管起来,别让他们死了!”
宁悟晖听得心惊胆战,他这时也认出了宁九,心中更是不安,赶忙叫来心腹,一一安排了下去。
一通忙碌,宁礼坤收拾洗漱完,大夫来诊过脉,开了药之后,宁大翁拿去守着熬煮。
宁礼坤倚靠在软榻上,双眼锐利盯着宁悟晖,道:“老三,我在前来的路上,已让人去看过。天灾,人祸,这次明州府的百姓,一并摊上了。”
“阿爹。”宁悟晖坐在榻前的杌子上,双手搭着膝盖,为难地道:“阿爹有所不知,朝廷的旨意没下来,我也难呐......”
“我有所不知!你真当老子老眼昏花了!”宁礼坤将手上茶盏砸过去,宁悟晖忘了躲闪,茶盏砸在胸前,茶水泼得满头满脸。
一路辛苦,还差点被暗杀。这些,都抵不过宁礼坤在见到冻死饿死,犹如人间地狱的村落时的感受。
宁礼坤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料想宁悟晖会发天灾财,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底还是期盼着,这一切都是误会。
宁悟晖一开口,宁礼坤就听出了推诿,官腔,终是忍不住爆发了。
“老子的官做得比你大,冠冕堂皇的话,你竟敢在老子面前讲!小七在江州府拼了命,让粮食送往明州府,解决明州府的粮荒,你倒好,粮食呢?粮食去了何处,你个狗东西,压住粮上不让他们动,你想要便宜把他们的粮食都拿在手中,好涨价卖掉,捞取钱财!”
在路上时,宁礼坤碰到了折返的粮商,听他们说起时,他羞愧难当,丢尽了老脸。
宁礼乾当年犯下的滔天大错,他的亲生儿子再犯一次,宁氏罪孽太过深重,真会遭到天谴!
“你不管他们的死活,请了兵丁在各路口把手,不许他们离开。孽畜,哪怕你放他们出去讨饭,也有一丝生机,你是在活生生逼死他们!成堆的死人呐,你还睡得着,不怕他们化成厉鬼,前来找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