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承尽可能简单易懂解释道:“与我们用青盐漱口一样,盐能清洁,杀病。”
宁毓闵哦了声,仔细看着宁毓承的动作,见他用干净的纱布,蘸着盐水,仔细地清洁宁礼坤的口鼻,再用细嘴壶喂蜜水。
蜜水大半从嘴角流了下来,所幸多少吃了些进去。两人一起整理好宁礼坤被打湿的衣衫,放下他在床上躺好。
宁礼坤依旧如原先那样躺着,宁毓承看了会,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对宁毓闵道:“二哥,你脸上有伤,回去歇着吧,我守在这里。”
“不,小七,我们一起守着。”宁毓闵坚持不走。
宁毓承见
劝说不动,便随了他,商议着两人轮流着来。宁毓承先去暖阁歇着,宁毓闵先守上半夜,到时候再换他守下半夜。
快到天明时分,鸡开始打鸣,宁毓承倏然醒来,发现宁毓闵蜷缩在床踏板上,守了一整夜。
宁毓承先看过宁礼坤,他躺在那里呼吸均匀。心中稍定,轻轻推了推宁毓闵:“二哥,你去歇着。”
宁毓闵睁开眼,咕哝道:“小七你去歇着吧,还早呢。”
“不早,天都亮了。”宁毓承说道。
这时门外响起隐隐脚步声,宁毓闵以为是宁大翁与宁毓衡他们来了,站起身,伸展着酸痛的身体,道:“我先去歇息,小七你先多看一阵。”
宁毓闵刚走到门边,门帘掀起,崔老夫人出现在门口,他不禁怔在了那里。
宁礼坤病倒之后,崔老夫人虽住在知知堂,她只来看过一眼,便再未出现过。
“老夫人。”回过神,宁毓闵忙避开一旁,抬手恭敬见礼。
崔老夫人看都不看宁毓闵,径直进了卧房,她的心腹嬷嬷与婢女,紧跟着进了屋。
宁毓闵尴尬苦笑,崔老夫人不待见他们三房,又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他何须计较这些。
宁毓闵正准备离开,听到卧房中崔老夫人在骂宁毓承:“小七,老东西又不是只你一个孙子,其他人呢,你守在这里作甚?要是你过了病气,你是要剜走你阿娘的心!”
宁毓承见崔老夫人来势汹汹,赶忙挽住她的手臂,赔笑道:“祖母,我身体好着呢,倒是祖母,你别过了病气,我扶祖母去暖阁里坐。”
“你让开。”崔老夫人瞪着宁毓承,舍不得用力,只轻轻拂开了,“我儿刚做上礼部尚书,我福泽深厚,牛鬼蛇神万万不敢近身,休说生病,连喷嚏都不会打一个!”
她再看向床上躺着的宁礼坤,冷笑连连,不留情面骂道:“哪像这个缺德的薄命鬼,生前尽不做人事,死了还要拖累儿孙!”
宁毓闵站在门边,脚底跟生了根般不动了,跟着崔老夫人来的嬷嬷婢女,立在那里大气都不敢不出。宁毓承也傻了眼,赶忙推了推嬷嬷,打着手势,让她们出去守着。
崔老夫人弯下腰,将宁礼坤猛然一阵摇晃:“老东西,你要么干干脆脆落了气,算我儿倒霉,刚做上尚书,便要回来给你丁忧。要么赶紧醒来,好死赖活着,别耽误了我儿大好的前程!”
宁毓承心中万千滋味,毕竟崔老夫人也上了年纪,不宜动怒,上前正要劝。
这时,他发现宁礼坤呼吸变得急促,眼皮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
第78章 ……
宁礼坤双目圆睁,呼吸急喘,沙哑着喊道:“崔甦娘,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宁毓承赶忙劝道:“祖父,祖父你别急,先缓缓。”
听到动静,宁毓闵冲了进屋,欣喜若狂地道:“祖父醒了,祖父醒了!”
崔老夫人目光淡淡瞥了眼宁毓闵,略微俯低身,打量着宁礼坤,恢复一贯的斯斯文文,声音不高不低道:“活过来了啊,哎呀,真是在装死。既然没死,我且先走了,等要死的时候,小七你再来叫我,我给他好生治治。”
宁礼坤已经气得脸色紫涨,自昏迷以来,几乎粒米未进,说话吃力,气得狠了,嘴唇哆嗦着,只发出含混的声音。
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宁毓承恐他再被崔老夫人气晕过去,忙携着崔老夫人的手臂送她出门:“天冷路滑,祖母走慢些。等下我再来找祖母,陪着祖母用午饭。”
崔老夫人笑眯眯道:“好好好,我等着你来陪我用饭。小七喜欢吃甚?”
宁毓承道:“我都爱吃,祖母无需为我特别准备饭菜,祖母吃甚我吃甚。”
“你还小,口味怎能跟我这个老婆子一样。”崔老夫人不同意说道,走到门边,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宁毓承。
“小七,你做了很多事,聪慧异常。”崔老夫人的眼神从慈爱变得复杂,她似乎在纠结,才继续说了下去。
“莫要变成你祖父那般的人。”说完,崔老夫人抬手轻抚宁毓承的头,转身离去。
宁毓承站在那里,望着崔老夫人的背影,她已经上了年纪。走路时步履缓慢,每走几步,双脚要并拢,手撑在腰上歇息一阵。
夏夫人曾说过,崔老夫人年轻生养时落下了病根,腰与腿脚都不好。崔老夫人有乳母婢女伺候,在宁毓承看来,她并非只是生养时留下的病根,而是长久以来的积累。
比如钱夫人夏夫人江夫人,她们皆如此,衣食无忧,只是过得并不快活。
比起其他平民妇人,要下田种地的妇人来说,她们的日子要好上不止十倍百倍,应当满足才是。
在宁毓承看来,苦便是苦,不应当拿来比较。她们本不该这样,男人同时拥有妻妾,用世故规矩来规劝她们,让她们以为这是天经地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