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润的马车停在了一间象棚前,门口迎客的伙计,脸上堆满笑容,热情无比涌上来,牵马的牵马,招呼的招呼。
“怪不得今朝的喜鹊渣渣叫,原来宁三少爷来了,三少爷快快里面请,雅间都给三少爷留着呢!”
宁毓承跟在宁毓闵身后下车,听到伙计跟唱曲一样,脸上的笑,弯下的腰丝毫不打折扣,将迎接宁毓润的话,再对他们道了一遍。
“七郎!”赵春盛早就到了,俯身团团见礼,带着不输于迎客伙计的笑,一个健步奔到宁毓承面前。
宁毓承只看到面前一道鲜红,大红锦袍,大红幞头,红润的肉圆脸,一口白牙在其中,很是突出明显。
赵春盛激动不已,宁府的门槛金贵,就是他阿爹都没能进出几次。如今他能与宁氏兄弟玩耍,昨日回去跟他阿爹一提,喜得他阿爹整夜都没能睡好,天还不亮,就将他叫了起床,将昨夜说过的叮咛,再次翻来覆去说了一遍。
宁毓承与赵春盛说着话,跟在宁毓润他们身后朝里面走去。这时,象棚前马蹄阵阵,他回头一看,五六个锦缎华服的贵人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下巴微抬,如骑行在宽敞的草原上一样,旁若无人骑到了象棚前。
为首白马上的月白缂丝绣大红牡丹的少年,五官生得各不相干。长脸,微微外突的硕大双眼,眼距稍许宽了些,招风大耳。嘴与鼻子与其相比,倒显得中规中矩了。
宁毓润听到动静回头,懊恼地哼了声,撇嘴阴阳怪气道:“哎哟,原来是贺美男啊!”
贺美男,姓贺,应当是知府贺道年的幼子贺禄。
宁毓承挑眉,不动声色打量着贺美男一行。
加上他们这群人,今朝江州府世家纨绔子弟聚齐了多半,象棚热闹了!
第十四章 世家纨绔的游戏
伙计们呼啦啦涌上前,恭敬无比牵马迎客,贺禄下马后,目不斜视朝大门走去。他抬着手,广袖从腕间垂落到近膝盖处,随着动作,月白锦缎上的金线金光闪闪。
跟在贺禄身后的几人,尽量也目不斜视。不过,他们也尽量低垂头,眼睛看向地面,避免与宁氏一众人接触。
贺禄如仙鹤般走了过来,这下他不得不正视,僵硬地点着头,“宁二郎。”
宁毓闵斯文回礼,到了宁毓润这里,贺禄的下巴又微微上扬,牛大的眼睛左右飘忽,显得很是不屑,随意招呼了声,“宁三郎。”
宁毓润带着讥讽的笑,道:“贺美男,真是巧。”
贺禄的鼻孔一下缩紧,看上去很是在意宁毓润的话。旋即,他很快恢复了寻常,接连打着招呼。
到了宁毓承这里,贺禄难得俯身下来,客客气气规规矩矩与他施礼,还多说了句话:“难得看到七郎出来玩耍,今朝真是个黄道吉日。”
宁毓承笑着说是,“我还小,他们都不愿意带我。”
贺禄明显愣了下,他没想到宁毓承会与他寒暄,干巴巴道:“待七郎长大后,无需人领着,便能经常出来了。”
“小七,走了。”宁毓润皱起眉,拉着宁毓承朝里面走去。
贺禄也挺直了背,全然无视赵春盛,随着迎客伙计扬长而去。赵春盛圆脸更红了,暗中朝旁边淬了口,小声骂了句什么。
“贺美男不学无术,自以为是,还好高骛远,十足的草包,你别与他搭讪。”宁毓润推着宁毓承往前走,俯身在他耳边叮嘱道。
“呵呵,你瞧贺美男,真是丑人多作怪。他还自诩为玉面郎君,真真是可笑至极。他阿爹老年得子,得了这么个丑东西,真是家门不幸啊!”
宁毓润好一通讥讽,宁毓承蹙了蹙眉,问道:“三哥,你与他有仇?”
“这有仇没仇,端看如何以为了。”宁毓润打着哈哈,一副明显不欲多提的样子。
宁毓承将宁毓润的反应看在眼里,看了看他,到底没再追问。
先前在门前遇到时,只是彼此看不顺眼。有宁礼坤在,宁毓润也不敢与贺禄真结仇。
宁毓承稍许放了心,琢磨着贺禄与人打招呼的举止,心道真是有意思得紧。
对宁毓闵是平视,对宁毓润他们是俯视,对宁毓承夹杂着恭敬,赵春盛则是直接不入他的眼。
贺禄这完全是按照他们父亲的品级高低,予以不同的回应,将势利大喇喇写在了脸上。
宁毓承不由得笑了,直白是好事。
进了象棚,里面是唱戏唱曲的木台,宽敞的大堂里安置着高低不等的长凳。台上在演滑稽戏,底下坐了七八成满的客人,不时哄堂大笑。
他们并未在大堂停留,从旁边壮汉守着的门进去,进了座花木葳蕤的园子,瞬间变得安宁静谧。山樱杏花怒放,花瓣纷飞,落在石拱桥上,随着淙淙的小溪蜿蜒飘远。
宁毓承站在桥上,打量着远去的流水。宁毓闵亦好奇四下张望,提醒道:“这园子不过尔尔,看上去花团锦簇,不过是些名贵的花草堆砌,富贵是富贵了,就是俗气得很,远不能与我们府中的园子比。这里我没来过,仔细迷了路。”
“这可是引了月河的水?”宁毓承并非为了赏景,指着小溪问道。
听到月河,宁毓闵微愣了下,摇头道:“我也不知。”
小溪一看就是活水,溪水称不上清澈,底下的鹅卵石上悬着已变黑的青苔。
江洲城河流阡陌交错,皆汇入月河,经由大运河入海。
无论园子是从何处引水,在沟渠口会用栅栏拦着杂物,水流到园中,已经过了粗略的过滤。
如此看来,江洲城河流的水,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