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妹妹匡扶大明(176)
她绝对不会向李定国开战,就如同她绝对不会背叛郑成功。
就像是回应赵明州的答案一般,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又冲着小船倾泻而下。
电光火石间,赵明州只见一道迅捷的暗影精准的切入运输船与李定国的指挥船之中!
那是一艘熟悉的龟船,龟船船身那紧密排列的厚实铁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成为了最可靠的防线。箭镞疯狂地撞击在船身上,发出疾风暴雨般地爆响,江面也如同煮沸一般水花四溅。直击在龟船上的箭支被硬生生地折断,有些则被弹回半空,有些则插入了船顶盖上铺着的茅草中,箭支的“簌簌”声响成一片。
即使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龟船亦如江面上岿然不动的礁石,为身后赵明州所在的运输船争取了喘息之机。而那龟船之上,镇定自若指挥的男子,不是郑成功又是何人!
“赵将军!随我来!”在箭雨停歇的间隙,郑成功大喊道。
赵明州心中一定,没有丝毫犹豫道:“传令下去,全员听从国姓爷指挥!跟紧国姓爷的龟船!”
江风呼啸,龟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追风逐浪,左突右冲,船头溅起的水花高高跃起,又无情地撞碎在礁石之上,带领着运输船队朝着江岸的浅滩极速飞驰。郑成功指挥的龟船极为灵活,穿梭在变幻莫测的水流和隐藏的礁石之中游刃有余。运输船的船帆被江风鼓得满满当当,几乎是全速追随在龟船身后,沿着它趟好的水路亦步亦
趋。
随着船队逐渐靠近浅滩,江水变得愈发浅白而湍急,岸边随风摇荡的芦苇丛如同一只苍白的大手,不断拉扯着船身的速度。小船尚且如此,李定国所在的大船就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吃水太深,大船速度骤减,只能不断抛出火球,射出箭雨。可是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这两种手段更像是一阵有一阵愤怒而无奈的叹息,并不能对运输船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眼见着运输船队越跑越远,原本惫懒地趴在船舷上的刘文秀直起了身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他盯着那如同南去的大雁一般排成队列冲入芦苇丛的船队,眼光灼灼发亮:“二哥,咱们绕过去堵她们!”
李定国饶有兴味地看着斗志盎然的刘文秀,笑道:“三弟,你这变化也忒大了些,方才不还说孩子戏言信不得吗?”
刘文秀双手撑在栏杆上,目光分毫不敢从船队的尾巴上移开:“这可不一样,不信归不信,斗法归斗法。小朝廷多少年没出过这号人物了,临危不乱,配合默契,连这船队的阵列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最有意思的是,被咱们逼到这步田地,她竟然还不反抗……二哥,你说她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我在船上。”背后传来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回答。
刘文秀和李定国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的小海女迎风而立,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有着超越她年岁的异样的成熟。
刘文秀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倒是李定国认真问道:“小丫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位赵将军视你如亲姊妹,挂心着你的安全不敢对抗,那你为何还要这般‘回报’于她呢?”
曹岁冷冷地看着远方的运输船,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她把我当亲人,可她也的确杀死了我的亲人,我为何不能这般‘回报’于她。”
李定国闻言怔了怔,继而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
刘文秀笑了:“这样说来就更有趣了。”他把目光从曹岁的脸上移开,重又关注起前方的船队。船队依旧在浅滩的保护下疾驰,而指挥船却放弃了无止境地追逐,转入了另外一条航道。
冲入全新的水域后,因为水深骤增,指挥船的速度也迅速提了上来,指挥船与运输船队之间只相隔一片零星分布的江渚,江渚之上长满了雪白的芦苇,随着江风悠悠摇荡。偶有被风撕扯下的芦花飘向江面,很快就被船队掀起的白浪吞噬了。
赵明州的运输船队影影绰绰地显现在江渚的另一边,船身两侧的木轮拼尽全力转动着,船上的货物堆积如山,隐约可见有人影在扑打着货物上的余火,而随着指挥船的不断加速,人影愈发清晰起来。
一个火红的身影冲入了刘文秀的视野。
刘文秀勾了勾唇角,精神抖擞地昂起了头:“还好来之前换上了鱼鳍撞角。”
他的声音不大,却把李定国吓了一跳:“三弟!果真要如此吗,那赵将军毕竟是名女子,还是生擒更为……”
刘文秀笑出声来:“二哥,你当真认为那赵明州是能被生擒之人吗?我研究过她所有的战法,没有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一次。既然她这般喜欢搏命的打法——”笑容溢出刘文秀狭长微挑的眉眼,显得格外舒展温柔,“我们自然奉陪。”
笑容敛去,刘文秀将长臂在空中一挥:“全力加速,撞上去!”
众船员奋力挥桨,指挥船如同被大力抛出的战矛,向着赵明州所在的运输船飞驰而去!
近了,更近了,近到刘文秀和李定国能够清楚地看到赵明州的表情。
那女人同传言中惊世骇俗的美貌毫不沾边,却偏有一双格外明亮夺目的眸子。那双眸子在李定国和刘文秀的脸上轻轻扫过,颧骨上的肌肉微微上扬,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同脸上被烟火熏呛的脏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黑夜之中陡然劈开的一道闪电。那笑容逐渐放大,带着野生而散漫的狡黠。
刘文秀怔住了。
下一瞬,赵明州双手急翻,一杆三眼铳不知何时就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