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行事极端,话已至此,她不再说什么。偏偏此时有打斗声,有人闯进这处书阁,这两人俱是一怔。
群青转身遁走,陆华亭抓住她的披帛,脚步和人声已闯进来。
群青只觉陆华亭微凉的手指掐住她的后颈,一把将她虚拢在怀里,以身形遮挡,她只将僵住的身体慢慢放松。
外人看来,是陆华亭的背影站在书架间。
陆华亭垂睫,群青鬓间那朵榴花金簪近在咫尺。他注视了一会儿,将它摘下,不着痕迹地纳于袖中。
闯进来的侍卫因被狷素阻拦,伸脖子看了好几眼,告罪离开。狷素提醒:“长史,是赵王府兵。自长史拒绝赵王相邀后,便总有人尾随,恐怕是想给长史罗织罪证。”
群青知道,李盼邀请陆华亭在赵王府供职,不过是削弱燕王势力的一种手段。眼下陆华亭拒绝,也便意味着赵王、太子即将正式与燕王撕破脸,首要被报复的便是陆华亭。
幸而她在各方势力之下,还算自由,可以想办法报复李盼。
刚这么想着,便听陆华亭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圣人宠溺赵王,赵王与孟相相互支持,关联匪浅。他手段狠,娘子行事前最好与某商量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各凭本事。”
群青挣开他,手上捏着文书,是方才她借机从他袖中抽出的。她一摸头,精心制作的金簪没了,不由道:“此物长史拿着有风险。”
陆华亭容色不变:“总要有东西来交换某阿娘的遗物吧。”
群青转身就走。
“娘子。”陆华亭又自身后叫住她,群青回头,陆华亭从袖中取出那把没有箭镞的箭,“若是觉得金簪贵重,某还你一样金饰?”
既然要从这枚冷箭入手,箭对她来说,亦是重要的证物。
群青拿过箭,陆华亭却并不松手,拉锯间,黑眸含笑,专注地凝着她:“娘子不会对某留情吧?”
群青道:“不会。”
陆华亭便是一笑,光艳夺目,像放心了一般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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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礼前,群青回了一趟清宣阁。
敲门之前,她还有些忐忑,然而等揽月一把搂住她安慰时,她心中只剩下感动。
内殿当中,铺陈着尚服局送来的册封吉服。因册封礼马上到来,若蝉忙着改制吉服,望见群青,惊得停止了动作。
郑知意站起身,拉住了群青的手。群青忙着行礼,却被她用力攥住手腕:“你为何要与我拘礼!”
群青坚持行完了礼:“臣一直不敢来看太子妃,是因为没能出宫,辜负了太子妃之意。”
“我早就知道了,是李玹的错,不是你的错。”郑知意引她坐下,又将桌案上满盘的葡萄柑橘推给她。
面对郑知意关切的眼神,群青终于问道:“太子妃与太子之间近来如何?”
“便还是以前那样,只是吵架少了许多。”郑知意平静地拿起一只梨啃,“前些日子,我问他,要不要圆房,毕竟燕王妃都已有孕。他反过来问我,愿不愿圆房。我便说我随便,反正我只消躺着就是了!听完,一言不发,下床批折子去了。”
未料她竟将此事直白说出来,揽月红了脸,连忙喊停。群青道:“那太子妃究竟想不想圆房呢?”
“我问这件事并无他意。”群青道,“下个月就是册封礼。册封礼后,你与殿下的姓名便要载入宝册,再无转圜余地,若再后悔,只会是贬斥这样的坏事了。”
郑知意思考了一下,道:“青娘子,圆不圆房我并不在意,但我想要一个孩子。”
这下子,揽月和若蝉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想要孩子?”群青也有些意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娘子,你走以后,柜格里的书我都看全了。”郑知意认真地说,“史书上,无子的皇后,会很惨的,会被其他的妃嫔和大臣贬低欺辱,还有可能被废弃。”
“又何况,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可以不要李玹的爱,但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群青心知她说的是事实,一时不知该欣慰郑知意的成长,还是该感慨深宫的残酷。
“当日青娘子给我这个位置,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又给我权势,让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你做的已经够多。我也总该长大,为自己谋划。”郑知意说,“既已在这个位置上,便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好。青娘子,你说对吗?”
“你说的不错。”群青道,“可若是有了孩子,那便彻底拘在皇宫中了,我怕太子妃会感到沉闷。”
郑知意拧眉思考了一会儿,似乎这确实是个问题:“这倒无妨,若是日后大宸国运平稳,就能常去游猎。哦,还有,等李玹当了圣人,若是圣人死得早,当太后便可自由……”
“太子妃!”揽月大叫一声,跳起来捂住了郑知意的嘴。
内殿中的宫女们却是暗暗笑了,群青心中亦是松快:“臣今日来,除了想想看看太子妃,还有便是从前居住的偏殿落下了东西。”
郑知意道:“你的住所,我都替你留着,叫揽月带你去取!”
揽月忙着拿鸡毛掸子掸灰,没有注意自己,群青推开窗户,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惟妙惟肖的鸟鸣溢出口。
片刻之后,树间云雀飞下来,悄然钻进群青袖中。她又将未取回的蜡丸取走。
带走自己的东西,群青出来,又向郑知意请求:“八品典仪身边,可以带一名小侍,我身边现在没人帮忙。太子妃可否将若蝉和吉服都借我几日,我亲手帮你改这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