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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宿敌结婚了(302)

他的耳边却是一片寂静。

在这一片寂静中,传来沙沙的轻响,他看见月下广阔无垠的山水,有一匹白马,自看不见的天边奔越而来,轻盈地越过银白的芦花丛。

骑马的是个娘子,她腰身直立,左手仗剑,右手提灯,面颊如雪,鬓发如云,纱衣裙摆飘起又落下,如同五色的蝉衣。

原来群青全盛时骑马是这样的。

难怪看一眼就让宝安公主芳心暗许了。

随即她下了马,朝他走来,几乎能听见提灯摇曳的声音。

明知是幻觉,陆华亭吐出一口血。

可是这画面无疑是极美的,却令人不忍错眼。

涣散的眸子慢慢凝住,他一怔,真的看到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她的双眼微挑,唇鼻微丰,鬓发因一路的奔跑,飞出了碎发,她不错眼地望着他,眼眸为火箭流矢映照,明亮如流波一般。

她脸上艳妆点染,他的视线落在她唇上。

鲜艳得就像他们成婚那日一样。

群青将他压在琴台上,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抢过他攥在右手上的瓷瓶,见瓷瓶空了,心中一沉,不知是吃了多少,见眼前人苍白如艳鬼,问话又不回应,人仿佛已经神魂出窍,心如刀绞。

她停顿片刻,捧过陆华亭的脸,吻住他冰凉的唇。

顿了片刻,他突然箍紧她的腰,将她压伏在地上。几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似想从她身上获取她确实存在的印证。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群青挣不开,便没有挣扎,她闭上眼,口中只有冰凉的鲜血的锈味。直到她唇上胭脂被他吃尽,血与朱砂分不清彼此,他方才缓缓地离开她的唇。

“你想问玉沸丹吗?”他垂眼望着她手中空瓶,半猜半问道。

“我只吃了一枚。”陆华亭望她,黑眸中微含笑意,“其余全从城墙上扔下去了。”

似看到了群青脸上疑问之色,他接着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云州遇见的商户夫人吗?”

群青知他说的是云州那个因玉沸丹上瘾,破家败业的绸户之妻。

“我若死了还行……”陆华亭道,“若是未死,来日方长,不舍拖累娘子至此,所以……”

所以发病之时,都是忍着。

群青已明白他未竟之语,见他周身发抖,从袖中取出寒香丸塞进他口中,一手将他抱紧。

“知道你辛苦。”她柔声道,一手轻轻抚他后背,“我来了,你可以睡了。”

话音未落,便觉身上一沉,陆华亭已彻底昏厥过去。

群青唤来竹素二人,三人一起将陆华亭扶到铺屋歇下。

-

惧于大宸突然增加的强弩和兵力,南楚停攻后退,天亮之时,满地的尸首终被清理干净。

城上守将本以为终于来援,听闻来的是绯衣使,只带了几百人质,一千精兵和些许粮草,不免有些失望。

“绯衣使不是谈判的吗,有用吗?”

“好像是司马的娘子。”

“哦。是那位送饭的夫人吧!”守将忽然又添了几分亲切,纷纷出门来看她。

群青立在望楼,背影挺直而纤细,正指挥人用纱幔重新搭好琴台。

“夫人,你怎么来的,圣人到底怎么说?什么时候来援?”竹素说。

“凌云将军中伏没有消息,现在半截大军群龙无首,还在等凌云将军。”群青说,“这一千精卫是我强要的。”

竹素表情很凝重:“南楚有几万人,几千人实在杯水车薪,夫人过来,实在很危险……”

群青掀开布幔,把修好的琴摆放进去:“兵书我也看过几本,我来替他。实在不行咱们一起死在此处,也算我从心之举,好过囚于斗室,什么也不做。”

尚书求援,帝后原本不同意她来。是她说有退敌之计,李焕方答应了她的请求,叹了口气道:“你夫妻伉俪,毕竟是太上皇当年赐婚。朕不忍看你们生死相离,去吧。

……

天亮起来,照亮满地着铠甲的尸首。

南楚的人马折损不少,冲车亦遭重创,四处凹陷。

两军陷入对峙。赤色帅旗飘扬而起,慢慢地跃上冲车顶层。

“阿姐。”金灿灿的晨曦之下,凌云诺走到了冲车顶层,他披着厚披风,声音微哑地朝这边喊:“阿姐,昨夜听说你来,才停了攻城。你过来,孤的信你看到了。我不想伤你。”

等了许久,群青才掀幔而出,踱至城边,与他遥遥相立。

今日确实晴朗。二人之间,隔着几乎虚幻的金光。

群青看了凌云诺一眼,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那道穿紫衣的消瘦挺拔的身影。

朱英这次没有覆面。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稀能猜到她的脸上神情冷漠而抗拒,那表情使得她整个人都与记忆中的阿娘全然不像同一个人。

阿娘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很讶异,一枚棋子亦敢走到棋手面前。

群青面上冷凝,心中却沸滚,她道:“陛下,我乃大宸绯衣使,携南楚人质百人、黄金百两、彩帛百匹,前来议和。你是要与我议和吗?”

“孤以为,至少只有旗鼓相当,才能谈和。”凌云诺道,“你那城上还有几千人,几百人?”

“北境战场,凌云将军已胜,七万援军已在路上。圣人不忍云州再受干戈之苦,令我先至。”群青道,“我劝陛下现在议和,届时再想谈,便不好谈了。”

“凌云翼已胜,我们怎么没有收到消息?信你还是信孤的消息?”凌云诺道。

“想信就信,不信也无妨。”群青道,“陛下带了几万人出来,如今还剩几万?看看城下的尸首,仆地三层,死前这些人才刚安稳不到四年。你也不在乎他们,你只想要赢,信谁的消息,不都是必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