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个高岭之花(88)
这道理谁都懂,故而齐慎的父母再劝他的时候,他也只能沉默地听着。
而祁云不过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妇人,齐家心善,且本就对阮窈有愧,也情愿想方设法安抚她,往后也不会将她赶走。
祁云并非寻死觅活的人,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以后,只得接受了齐家的照拂,又自行雇了车,去阮窈伯父的府上求他们帮忙寻人。
*
夜色沉郁,白日才下过雨,月华清清冷冷地流泻而下,映得江面波光粼粼。
远处遥遥可望见浅淡的渔火,明暗不定,隔着雾气,却又看不真切。
船舱内点了明亮的避风烛。
案前人一身玄色交领宽袍,外披着件墨狐大氅,发带时不时被透入舱室的江风所拂起,他却不以为意。
裴璋不疾不徐执起茶壶,白线缓缓落入杯壁之中,茶香随之氤氲开。
玄色本沉肃,然而由他着来,只衬得人如雪中冷松,清贵而端朗。
他再微低下头品茗时,轻烟则在眉眼边缭缭绕绕,久久未散。
直至船尾的舱室猛地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人跳入了水中。
侍女紧接着惊声尖叫了起来,踉跄着跑出来求救,“不好了——娘子跳下水了!”
裴璋沉沉扫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杯盏,薄唇吐出冷而淡的三个字:“抓回来。”
重云很快也跳了下去,不出一会儿就捞了个水淋淋的人上来。
她被人所制,发丝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一双眼通红不已,嘴唇却被冻得不住发颤,连话也说不利索。
阮窈又被带回了原本关着她的那间舱室。
她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到的船上,更不知晓她究竟昏睡了多少日。
方才大梦初醒,她只能装睡,随后隐隐听得了外头熟悉的人声。
似乎……是重风。
阮窈瞳孔骤缩,脑中瞬时一片空白,思绪完全停滞,整个人像是被冰所封住。
她又落到裴璋手上了!
直至侍女转身出门去端水,她顾不得自己绵软无力的身体,拼命爬出舱船,没有半分犹豫地便往江水中跳。
江水严寒,阮窈整个人几乎要被冻僵,紧咬着的牙关不断发抖,身上仿佛背了块死沉的巨石,再不复从前在水中的轻灵。
然而她心中惊惧万分,硬生生逼着自己拼命划动双臂,竭尽全力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游。
她既然刺伤了他,又与旁人成了亲,如今被他抓住,他怎还会放过自己。
倘若逃不开……她会死。
察觉到身后同样有人在追她的时候,阮窈更咬紧了牙,却极快地就被那人在水中给抱住。
“你不要命了?”重云也冻得面色发白,手掌像是无法挣开的铁一般箍住她。
“放开我……”阮窈含着泪,却根本无力挣脱。“求求你,放我走吧……”
他没有说话,径直捞了她上去,又取来厚重的氅衣裹住她。
阮窈濡湿的发丝黏在脸颊旁,像惊弓之鸟一般缩在炉火旁,不住地瑟瑟发抖。
侍女正想要为她将湿衣换下来,舱门却被人推开了。
高大清瘦的身影立于门外,透过月光,在地上拖拉出长而阴鸷的影子。
“你先下去吧。”
裴璋淡声对侍女说道。
第46章 强取他不是锁,可她逃不掉
舱室内很昏暗。
烛火燃得久了,无人去剪除灯芯,烛光此时还不如窗外隐隐约约的月色明净。
侍女垂首退下,并合上了门。
裴璋缓步向她走近,脚步声一如既往地沉稳。
可此时听在她耳中,却像是催命的鼓点,迫得她手慌脚乱只想要向后退。
然而阮窈不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仅剩的一丝力气也被方才那通闹腾所消耗殆尽,腿脚软绵绵的,无论如何也站不起身了。
他蹲下身,唇角轻轻掀了掀,并无半分温和,只带着几分讥诮。
“你中有软筋散,倘若不管你,你也无法游出去。”
阮窈眼眶泛红,直愣愣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颤着手去拉他的衣袖:“是我对不住公子……但我当时真是被逼得没法子,实在怕极了要嫁给段修……这才一时犯下大错。求求公子……哪怕是看在我们从前共患难过的情分上,放过我,好不好?”
“情分……”裴璋若有所思地轻声复述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随即他神色陡然变得阴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扯至他面前,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与你之间既有情分,那么窈娘今日大婚,为何不曾告知我?”
裴璋眸中戾气翻涌,死死地盯着她。
阮窈的手被他五指攥得生疼,然而听闻他提起婚事,心中愈发恐惧。无数纷杂的念头像是阴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接连不断地爬来爬去。
“你把他们怎么了?”她发起抖来,嗓音有些嘶哑,“阿娘和慎郎什么都不知情……我和阿娘才重聚不过几个月,我这般不见了,阿娘怕是也要活不下去了……”
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觉得裴璋攥着她的手收得更紧。
“……慎郎?”他声音平静,顿了一顿,话语中随即含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毒:“杀了。”
阮窈四肢发冷,被他抓着的手僵直不已,眼泪很快就砸了下来,“……你疯了……”
他极轻的笑了一声,语气称得上有几分温柔,说得话却阴鸷至极。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又为何要牵连上旁人?自始至终你都是如此,行事毫不顾忌后果,只图一时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