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103)
点点深红酒露,打湿了抹胸上绣着的描金牡丹。
“呀。”华缨嗔怪地道,“公子都把奴家胸前这朵牡丹打湿了!”
“这朵打湿了算什么t。”男子笑着勾过她白嫩嫩的脸儿,“下面那朵打湿了才叫好看呢!”
席间众人哄堂大笑,华缨也略红了脸,笑着拿自己的杯子给对方灌了一杯,神情似喜似嗔,并没半分忸怩。
柳荫之下,公孙牧羞红了脸。
叱云瑶则久久地看着那张娇媚如石榴花儿的脸,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声:“她还是那么爱穿红衣。”
其实细数起来,她与骆华缨并不相熟。
二人一个长在洛阳,一个长在幽州。一个成名于花柳温柔之乡,一个则成名于塞上苦寒之地。
只是当年两人年纪相仿,同为将门之女,又都志在从戎。便有京中好事子弟,将二人编排在一处,取了个“将门双姝”的诨名儿。
叱云瑶七岁即随父赴幽州,每年只有父亲入京述职才会相随归来,因此,虽知晓华缨之名,却实不曾与她见过。
只听闻,她喜着红衣,善枪术。原本想与之一较高下,但还没有机会,骆家便出事了。
骆超投降柔然之后,父母被杀,骆氏夷三族,男子斩截,妻女没入教坊。
骆超之妻沈氏出身名门,花容月貌,原就是京中远近闻名的美人。入花月楼当日即被丈夫昔年的一众属下淫辱,不久便不堪受辱地自杀了。
随后,同样的命运便落到了骆华缨的头上。
叱云瑶虽远在幽州,却也曾听说,当年华缨才满十五,初次梳拢的价格便被拍卖到了三万银。
是她父亲昔年的下属,大约这些处于底层的男子,总是格外渴盼从前高攀不上的美人落难的。
但后来,又听闻那人当夜即死于非命,至于凶手是谁,至今还是刑部的一桩悬案。
“我们过去吧。”她道。率先提了枪快步走去。
公孙牧的声音被她抛在身后:“哎,带带我!”
席间,几个男子正争先恐后地灌着华缨酒。她已连饮数杯,正是不胜酒力之际,连连挥手推辞着:“我不喝,玉儿不喝了……”
声音娇软酥腻,听得叱云瑶一个女子颈后都忍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纨绔公子怎可能放过她,邪笑道:“玉奴乖,喝嘛。”
“喝完了,才好陪哥哥们玩儿啊。”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叱云瑶皱眉一喝:“她说她不想喝你们没听见吗?!”
这一声有如洪雷,连同公孙牧在内,在场诸人都唬得一震。
那几人都是些不成器的将门子弟,俱在禁军与白鹭府混日子。很快有人认出了她,笑道:“哟,是叱云将军啊。怎么,找哥几个有事?”
叱云瑶理也不理,径直把枪递给已然愣住的华缨:
“我是叱云瑶,听闻你幼时与我齐名,尤善枪法剑术,一直想着要见你一面,比比谁的枪法更厉害。现在就来比吧。”
华缨神情如怔,许久,面上才慢慢蕴出笑:“小将军可是说笑。”
“奴在欢场中蹉跎这许多年,早已忘记什么枪法了。”
“那你是不敢比咯?”叱云瑶挑眉,“早听闻你骆家枪法举世无双,怎么,都不敢应战的么?”
女郎青丝高束,头戴抹额,一双丹凤眼明亮锐利,犹显得咄咄逼人。
几名纨绔不知不觉便安静下来,心道,这男人婆,在搞什么?
女人的嫉妒心就这么重?儿时的虚名也能记挂在心上,还想着一较高下。
华缨也是极尴尬。
少时对方与自己齐名,可如今,一个是幽州城里独当一面、率军作战的从四品明威将军,一个,却是花楼里供男人玩乐取笑的玩物。心头实是有些难过。
她摇着妃色团扇,歉意地笑:“非是奴故意搪塞,实是多年欢场生涯,已然拿不动枪了。”
“那就比剑!”叱云瑶霍地拔过自己腰间的剑,抛给她。
削泥如铁的芙蓉长剑“乒乓”两声掉在桌旁,砸碎数枚杯盘。一众男子都变了脸色,叱云瑶趁机道:“还在这儿干什么?都给我滚!”
叱云家才立奇功,炙手可热,众人不敢得罪,纷纷如鸟兽散,嬉笑着躲得远远的。
华缨心间也生出些火气,俯身拾剑。
这剑看着轻薄,却约有五六斤之重,远不是剑舞的软剑可比的。许是弃剑多年,这一碰却险些闪了手。
她吃痛地呻吟了声,以双手勉强拾起剑来,脸儿憋得通红。
草丛中围观的几人笑道:“玉儿怎么拿不动剑了,上回那剑舞不还雾得挺好的么?”
“别是昨夜累着了吧,明天再比吧!”
叱云瑶英眉微脸,拔了公孙牧腰间的剑:“来。”
公孙牧也退开一段距离,担忧地对着小青梅喊:“阿瑶小心些!”
“你还是叫这位骆姑娘小心些吧!”叱云瑶挽了个剑花,剑如流云矢出,变幻出千道白芒剑影,直逼华缨而去。
华缨茫然地立着,握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像是被摄住一般,唯在冷厉剑气逼近之时尽全力挡了一下,却被对方震得连退数步、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长剑曳地,如玉碎珑璁。又是一道寒气凛冽拂面,她惊恐抬首,叱云瑶的剑已然迫至眼前!
“我长话短说。”叱云瑶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宋郎君流落柔然期间曾误入你父亲的营地,他托小宋郎君,小宋郎君托我,来看看你们姊妹。”
她以身背对着那几名躲在草丛的纨绔,加之相距甚远,几人并不能听见二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