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明月(7)
“你也不想想,崔氏和县主从来就不待见你,哦,还有那姓夏的,仗着自己有个有恩于殿下的祖父,成日里就想翻身做王府的女主人。你不想勾引殿下,人家可是把你当成假想敌呢!如今你守寡回来,她们必岂会甘心?”
“听母亲一句劝,就算你不想给殿下做妾,也得把殿下抓紧了,否则,咱们早晚得被她们生吞活剥!”
这一回,令漪的反应却不似方才激烈。
“知道了。”她轻轻地应。
*
子时,沉烟馆。
庭下风灯影影幢幢,月色携花影爬满绮窗。
令漪正在镜前更衣,解下鹅颈上从不离身的白玉梨花项坠,又去除束胸。厚厚的棉布一圈一圈松下,丰盈雪软如脱兔跃出,被烛光染上蜜一样的光泽。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胸前闷痛渐渐舒缓,呼吸终得顺畅。
簇玉掌灯进来,心疼地提议:“要不娘子明日便不缠了吧?”
时下女子皆以纤细为美,偏令漪那处,自十三岁发身后便一日比一日饱。满,令她十分苦恼。平日里衣着也多以宽大遮身为主。
可眼下是孝期,畏惧被人说不庄重,她只能每日皆用厚厚的棉布将胸缠住。这不?缠了这一日,实在是有些疼。
“也好。”令漪道,“左右我不出去见人,就不缠了。”
“那娘子早些休息。”簇玉说完便退了出去。不久,房中灯火尽灭,万籁俱寂。
令漪却睡不着。
她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冷冷月光照出经纬的银色帐顶,想着白日里母亲的那番话,还有王兄那张俊冷威严的脸,以及今后在府中的处境……便似有一团又一团的乱麻在心间堵塞着,额上沁出微密的汗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叹一声,支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想下榻洗脸令自己清醒清醒。
屋中没有留灯,只有月光洒在竹青色的窗纸上,泛起银白的光。渐渐的,却有橘光在窗上蔓延开,在玉漏的清响中一点一点吞噬了月色的冷白,似是天亮了。
不,不对。
令漪看着窗纸上越来越深的橘色,突然反应了过来。
那是——火!
有人放火要烧死她!
来不及思索,令漪匆匆套了外衣往外走,连束胸的布也没缠。簇玉已经跑过来了,疯狂拍门:“娘子,娘子醒了没有?”
“我没事。”令漪一边系着披风一边询问走水的情况,原是位于东厢的厨房走水,橘红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簇玉急得要哭,“今晚只是用厨房烧了水,灶房里的火是我看着熄的,怎么t会走水呢?”
今日令漪初搬沉烟馆,服侍她的也就簇玉和临时拨过来的一个丫鬟,此时报信去了,唯剩了簇玉来找她。
“别担心。”她按住簇玉手中乱晃的灯笼,“没事的。”
“这是冲着我来的呢。”
“那,娘子我们先出去吧。”簇玉害怕地道。
眼下火还没完全烧起来,逃是能逃走的。
可沉烟馆周围都是竹子,燃起来也不过早晚的事,而若真是有人故意纵火,指不定卧房里也被动了手脚。
令漪却纹丝不动。
烛火幽幽不定地映着她如雪的面庞,像有轻纱拂面。她冷笑:“想害我,又不敢来真的,还真是胆小鬼!”
要做,就把事情做绝。
她知道这火是谁放的。
不是最在意她的好哥哥么?令漪想,那就让王兄看看她的真面目好了!
说着,令漪掌灯走至床边,架上鲛纱薄如蝉翼,染作江南春水色,用火一燎,转瞬即燃。
“女郎?”簇玉惊得大叫。
她不言,再次将油灯里的油俱都倒在被褥上,挥手一扬,橙色火焰霎如绽开的铁花在价值千金的浮光锦上轰然盛放,转瞬吞噬半个床榻。
“没什么。”她目视着那火烧起来,语气极平静,“我们去找殿下。”
她是怕他,可这会儿刀都落在脖子上了,不把这场“纵火行凶”的戏码唱完,难道任由别人欺负么?
第4章 “您会护着我吗”
晋王府,祠堂。
“江氏还没上门?”
随意将三束香插进香炉,嬴澈不耐烦地问。
旁余暗卫无声无息守在祠堂之外,偌大的祠堂里唯有兄弟俩及宁瓒三人。宁瓒低声应道:“江氏说过几日会正式上门,接裴娘子回去。”
“我要的是她现在来,亲自来,她跟我使什么缓兵之计呢?”嬴澈挑眉,“这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啊。”
“你现在就修书告知宋瑀,既然江氏给脸不要脸,这门姻亲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裴氏婚姻嫁娶,再与宋氏无关。”
“还有,她父亲江坚生前在广陵任上曾贪污公款,被查出时已然身死,抄完家还欠了朝廷白银三千两。阿濯,你去和刑部的人说一声,父债子偿,这笔钱理应江氏出。宋家在东郊那边有两个庄子,就拿庄子抵。”
嬴濯有些犹豫:“阿兄,您真要为了裴妹妹与宋家决裂么?”
江氏是出嫁女,虽无兄弟,这笔账按例也不会算在她头上。拿宋家的财产抵,无疑是正式与宋家交恶。
如此一来,裴妹妹也回不了宋家了。他们还没问过她的意愿,若她想回去呢?
嬴澈回过眸来,墨黑的眸子里明晃晃映着戏谑:“你觉得呢?”
嬴濯便猜道:“王兄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堵宋家的嘴?”
他原本还在想,宋祈舟魂归柔然之事,定会被宋太傅拿来攻击王兄。可现在江氏先把裴娘子赶回王府,理亏的便成了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