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适合拿来当刀的人选。
韩千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阵天晕地旋之后,抬起脚步麻木地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路被两个武婢拦住,韩千君脚步被迫停下,没回头,嗓音里满是绝望,“母亲,你拦不住我,要拦的话,把我也杀了吧…”
从猜到这只是一场昭德皇后的图谋后,郑氏心头便开始担忧。
韩千君以往也喜欢过很多人,但身为母亲她能看得出来,她对辛家那位大公子有所不同,是真心喜欢。可郑氏没料到她喜欢到了如此程度,心越发往下沉,“阿婵,到母亲这儿来,你如今出去什么都做不了,外面动乱还未平息,你出去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韩千君恍如没听见,脚步继续往前,在武婢靠过来的一瞬,她突然伸手,抽出了武婢腰间的短刀,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寒声问道:“让不让。”
“韩千君!”郑氏看得心惊,气她竟然拿自己命来威胁,厉声道:“家族兴衰,名利前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立场,不是你我能左右,辛泽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此时去有何用?”
韩千君目光空洞,声音轻得发疼,“昨夜,是我求他救父亲的。”
他没食言,拿自己的命去救。
两行泪冷不防地从眼眶里落下来,韩千君把刀逼近喉咙,冷声道:“让开,鸣春去备马。”
郑氏看着她手里的刀子,吓得心都漏了一拍,深知她的脾气,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失了态,急忙大喊道:“都让开!”
待武婢让开了道,郑氏又去唤她,“阿婵听话,你回来,以后你想要什么,母亲都可以给你…”
韩千君没回头,疾步往前。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她的辛公子。
郑氏见拦不住,赶紧吩咐段安,“带上一队人马跟着她,确保三娘子毫发无伤…”
—
韩千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府门,人坐在马车上不敢眨眼,也不敢呼吸,手脚冻得发凉,死死地撩着帘布,盯着外面的一切。
浓烟越来越近,远远地能看到火光,靠近城门时,那道呛鼻的浓烟内便有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厮杀声已经结束了,有官兵在清楚战场。临近城门的地方,设下了一道关卡,大理寺和皇帝的禁军在门外围成了一圈,谁也不准进去。
韩千君只能下车走过去。
当了一年的贵妃娘娘,也有些收获,至少那张脸起了作用,守关卡的禁军见到她,立马有人认了出来,上前相拦,“此处不太平,还请韩娘子回避…”
韩千君道:“放行,后果我自负。”
侍卫没让,“里面还有不少暴徒,尚未清理,三娘子此时不能进…”
韩千君推开他,“让开。”
“三娘子…”
“啪——”一巴掌,韩千君落在了那人的脸上,怨就怨他今日倒霉,怨他是皇帝的人。
谁是暴徒?
暴君之下才有暴徒。
动静声惊动了不远处的范小侯爷,走过来见是韩千君,愣了愣,与她冰凉的眸子对视一阵后,瞥开目光,回头同身前的人道:“放她进去。”
走进了禁军和大理寺围起来的圈子之内,韩千君便见到了四公子所说的血流成河。马车翻倒在地上,火还未完全扑灭,连弩、弓箭、盔甲、长矛散了一地…
马匹,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部分都乃布衣寒门…
活着的被禁军抬起来,戴上镣铐,关入了囚车,死了的则直接丢在木板车上…
地上湿漉漉一层,分不清是淅沥沥的雨水,还是人的鲜血,靴踩上去又黏又滑,身后的武婢几次劝说韩千君,“三娘子,咱们回吧。”
韩千君头也不回,径直朝宫门走去。
一辆囚车从身旁经过,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一道弱小的嗓音传来,“韩姐姐…”
嗓音很小,小到韩千君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半晌后才回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那辆囚车,心口像是被一道箭头突然穿过,疼得她一抽,当下失态地喊道:“停下!”
“停下,停…”韩千君喉咙几乎发不出声儿了,脚步猛往前追。
身旁的武婢瞧出了不对,一人扶住她,一人上前去拦车。
这样的囚车今夜不知道已经拉了多少辆,有乱民也有锦衣卫和守城军,两方人马,一律押回大牢,由皇帝来定罪。
突然被拦,几位禁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韩千君扑上前来,死死地抓住了囚车木柱,哑声道:“打开。”
即便有侍卫没认出她,看她的穿着也知道是贵族世家之女,且能在此时进来的人,身份必然不简单,面面相觑一阵,不知道该不该开。
韩千君没功夫等他们磨蹭,手里的短刀对着铁锁狠狠地劈下去,没能避开,手却被震得又疼又麻。
小圆子含泪看着她,“韩姐姐…”
韩千君喉咙哽塞,不敢哭,对身后的禁军道:“我乃国公府三娘子韩千君,以昭德皇后的名义,令你们打开。”
这回侍卫没有再犹豫,立马开了锁。
韩千君人钻进来,里面躺了五人。
韩千君只认出了脸上还算干净的小圆子和单青。
小圆子一双手捂在一人的胸口上,那人脸上被鲜血模糊,看不清楚容貌,韩千君正要去擦他的脸,便听小圆子轻声道:“韩姐姐,韦师兄好像睡着了。”
是韦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