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君垂目不答。
韩国公紧张了起来,“怎么啦?”
韩千君轻声道:“不瞒父亲,孩儿进宫,是为了去看漓姐姐。”
韩国公愣了愣,看了一眼郑氏,心道瞧吧,他就知道,这丫头从不会做无理取闹的事。
韩千君继续道:“当初孩儿出来时,漓姐姐心头便生了愧疚,为此还与陛下起了争执,昨日孩儿去了姜家方才听说,漓姐姐觉得对不起我,生了心结,至今还未与陛下和好,孩儿想着再如此下去,对漓姐姐将来有害无益,明日进宫去把话说开,让漓姐姐好生与陛下过日子,秦家的案子,还得靠陛下呢……”
韩国公听完,心揪成了一团。
大局为重,多好的姑娘啊,多善解人意,自己的婚姻都如此不幸了,还要操心人家的幸福。
秦家的案子,如今已到了关键之时,会不会翻案全凭皇帝的态度,这节骨眼上,秦家小娘子要是闹起了脾气,说不准还真就不了了之,往后再要来翻,可没那么容易了。
当下拉过韩千君的手,感性地道:“委屈我儿了。”
韩千君抿出一道笑容,乖巧地道:“我有父亲母亲,三个兄长在身边陪着,旁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孩儿不委屈。”
是啊,他们韩家的人都在,可秦家没了,就只剩下那么个小姑娘了。
回忆起当年秦将军家里的几个儿郎,个个英姿飒爽,死的时候最大的二十多岁,小的才十六,如今都埋在了乱坟堆里,连块碑都没有,韩国公眼圈都红了,“好,好孩子,明日你三兄长要进宫面圣,你同他一道入宫,好好劝劝她,莫要性情用事,没什么对不起我韩家的,当年秦家遭难,我韩家什么忙也没帮上,如今有需要的地方,韩家绝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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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韩千君便跟在三公子韩韫的马车后,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今日前三甲进宫面圣,由皇帝亲赐官职,这时候上门讨债最合适,皇帝一忙起来,便没有时间与她讨价还价,她说多少就是多少。
到了宫门口,前三甲有专门的宫人带领入宫,接下来的仪式规矩颇多,韩千君与三公子分开,先行一步。
在宫中待了一年,也不是白待的,哪条路最近,在哪儿能第一时间拦住皇帝,韩千君一清二楚。
入宫门时,韩千君递上的是韩家三娘子的帖子,守门的侍卫乃锦衣卫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韩家三娘子是谁,韩千君便撩起了车帘,催促道:“能快些吗,待会儿日头出来了,甬道上太晒了…”
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新来的,一时没认出来,只觉得这韩家仗着昭德皇后相罩,连家中的小娘子说话都如此嚣张,正望着,手肘突然被身旁的人一碰,提醒道:“贵,贵妃…”
那名侍卫像遭了雷击,立马垂下头,结巴了一般,“娘娘请…”
韩千君人是被皇帝送回了韩家,但至今皇帝的诏书都还未下来。出去了一个月人突然又回来了,不还得唤一声,“娘娘。”
不仅是门前的侍卫,每经过一道关卡,韩千君把那张脸露出来后,个个都愣住了,有没反应过来的,膝盖都软了,“奴才见过贵妃…”
到了太和殿,门前的小太监见到她,如同见了鬼,足足愣了十来息,转身便往殿内跑。
韩千君:……
还是这个鬼样子,“王明德,你跑什么?回来。”
被唤住的小太监灰溜溜地退出来,立在她跟前,说话磕磕碰碰,“陛,陛下,不,不在里面…”
退出曾经的战场,再回过头来看,感觉又不一样了,韩千君在小太监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一年的丑陋,名声差了也是合该,语气柔和地道:“我今日不是来找麻烦的,你看,我手里一没汤,二没菜,空手而来,不会为难你们家陛下。”
王明德眼珠子一点点地往上瞟,果然见她两只手空空荡荡,心道真不怪自己失态,实在是这位贵妃娘娘太能闹了。
旁人送汤送菜,陛下不要,也就自个儿提回去了。这位贵妃不是,提出来的东西没一样提回去的,陛下不要,好了,一罐子全摔在地上,说什么碎在陛下跟前,也当是陛下受用了。更有一回,手里的荷包隔空抛进屋,险些扔到了陛下头上。
以往的教训,历历在目,王明德防备地道:“娘娘,陛下真…”
“别唤娘娘了,唤我三娘子罢,我与陛下和离之事,旁人不清楚,你们能不知道?”韩千君道:“放心,我今日不是来反悔的,你只需去通传,就说陛下曾经答应我的一件事,今日我上门来,为兑现承诺。”
见她说到了这份上了,王明德才放下了一颗心,为难地道:“陛下还得见科考的前三甲,三娘子只怕来的不是时候…”
韩千君心道果然在这儿,漓妃娘娘也在里面吧,笑了笑道:“公公放心,我很快说完。”
王明德顿了半刻,终于愿意去通传了,韩千君也没留在原地等,跟在他身后一道上了大殿,最后候在了门外。
很快后高沾走了回来,一见到她,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紧张地道:“三娘子怎么今日来了?”
韩千君冲他一笑,“高公公的意思是我不能来了?”
“三娘子说笑了,这宫里哪一处三娘子没来过,早就看腻了…”
韩千君没与他废话,从他身旁挤了进来,高沾忙跟在她身后,细声交代道:“三娘子长话短说,陛下待会儿还得移驾朝安殿见新科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