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298)
“人们都说夫妻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沈京墨停顿了一下,抬起湿润的杏眸来看他,“我不想你和我一样,总是自己折磨自己。长寿郡的仗已经打完了,你再怎么回想也没有用了,别再想了。”
沈京墨说完,认真地凝视着陈君迁的眼睛,神情分外惹人怜惜。
他也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笑出声来,在沈京墨不解的目光中贴过来,亲亲她的嘴角:“剖析得这么到位,以后你要是再自己折磨自己,我就这样开导你。”
“我说的是你!”沈京墨拧着眉轻轻推开他,“别想岔开话题。”
她手上没用多大力气,陈君迁却顺势一仰,又靠回到了门板上,凝望她几眼后,收敛起原先的表情,认真道:“我看兵法,不是因为这些。”
沈京墨一怔:“那是为何?”他先前说过很多次,兵法枯燥难懂,要不是当时他做了长寿郡的果毅都尉,他才不会去看这些东西。
“长寿郡被南羌围城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我再回想有什么用?就算在脑子里把南羌打得落花流水,也不是真的,救不了任何人。”
沈京墨恍然想起,他与她不同。
他不是会被过往困住的人。
可他这样说,却让她更加糊涂了:“既然没用,还看它作甚?”
陈君迁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深深看进她眼中,许久才道:“我告诉你,你不许生气。”
沈京墨皱了下眉。
只听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去的话很难说出口,他不得不停顿半晌,才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罕见地郑重。
“我想把长寿郡夺回来。”
短短一句话犹如静夜惊雷,沈京墨瞬间瞪大了双眼,盯着他,却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君迁没再说下去,一手轻抚她后背,给她缓神的时间。
许久过后,沈京墨终于颤巍巍地找回了声音,可心脏却仍砰砰乱跳不止。
“……你是认真的?”
陈君迁点头。
沈京墨瞬间从他怀中弹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长寿郡里有南羌的士兵,你孤家寡人,拿什么夺?!”
就算是长寿郡卫府人员齐全的时候,他们也不见得能敌得过南羌的军队,更何况是现在?
他真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君迁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她。
沈京墨却迅速向后一退,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陈君迁的手一顿,默默收了回去:“说好了不生气。”
“我没答应。”
他一噎,想起来她方才确实没有答应。
“你听我说,”他只好先不靠近她,语气平和地向她解释,“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本来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想过真的能去做。但眼下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试试。”
陈君迁怕沈京墨情绪激动不听他解释,语速不由得加快,把这些天隐瞒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我们在燧州城救下来的那个人是林逸舟。他和苏北铭爬下城楼时摔断了腿,但没有大碍。这些天他和我说了很多长寿郡的事……”
自从数月前南方三郡划归南羌所有,南羌便毫无人性地欺压当地百姓,有钱的被他们当做钱袋子,没钱的被他们当做奴隶,剩下些太老或太小、做不了活的,便被当做猪狗玩弄,拿人当活靶子、当猎犬的猎物,用小孩的头骨做酒杯,只要他们想,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长寿郡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去,一旦人不够玩了,南羌就向相邻的几座城池施压,那些无良的大越官员便会抓些当地百姓送去。
他们在那人间地狱熬了半年,谁也不知明天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死期。
直到两个月前,南羌内部出了乱子。先前与南羌一道进攻大越的几个小国与南羌分赃不均,南羌内部的几个王子也为争夺王位发生混战,南羌王焦头烂额,对于南方三郡的控制便弱了许多。
“长寿郡里大部分南羌军队已经被调回了南羌,城里只剩百来人的一小支队伍,刚好南羌王还在城里征招大越百姓去南羌打仗。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只要有人领头,打败一百个南羌兵易如反掌!”
他说得简单,沈京墨却不想再听了:“那是打仗,不是唱戏!没人会按照你设想的来!你说起来容易,可你要怎么去领这个头?你要如何进城?城里的人早都被南羌吓破了胆,你凭什么肯定你能一呼百应,凭什么觉得单靠人多就一定能打赢南羌的士兵?南羌国内究竟是何模样你也无法确定,你只是道听途说!万一很快就能平乱呢?到时他们一定会反扑!你又要如何应对?先前朝廷数万大军都打不过,难道你重来一次就能打得赢了吗!”
她语气激动,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退一万步说,就算南羌没有回击,你救下了长寿郡的百姓,之后呢?他们不是一样无处可去?大越都乱成什么样了,各路亲王混战,朝廷自身难保,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接纳他们。长寿郡就是一座孤城,只要南羌想要,随时可以再吞掉!还有你!”
她声泪俱下,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脸:“如果你成功了,就是擅自拥兵,是视同谋反的大罪!”
倘若他当真要这样做,不管成还是败,他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