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305)
“是、是今天来的那几个燧州官差,还有前几日征召入伍的大越人……”
守将立刻明白了过来——大越这是要里应外合,把长寿郡抢回去!
反应过来后,他顿时镇定下来:“留下几人守住城门,其余人去灭火!城里那些大越人没打过仗,先把他们统统杀了,再回来对付……”
“嗖——”
守将的话音应声而止。
一支火箭穿透了他的头颅,将他钉死在了身侧的城楼上。
嗡鸣不止的箭尾还挂着一块布。
几个守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住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凑上前去,掀起那块布来——
那是一面旗帜,端端正正的“越”字鲜红如血。
此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将旗帜吹得完全展开,在暗夜中猎猎作响,仿若天意。
守城的士兵被这一箭吓破了胆,酒全都醒了,丢盔弃甲便要逃出城去,然而下一刻,无数利箭化作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天光熹微,长寿郡的城门缓缓打开。
门内,堪堪熄灭的余烬冒着白烟,如浓雾般挥散不去,以至城中的树木房屋全都失去了颜色。
唯独城门前的陈君迁一身血色,在褪了色的背景下宛如东升旭日,分外醒目。
城门外,沈京墨纵马奔来,在距离城门几步之处跳下马来,扑入他怀中。
陈君迁连忙将卷了刃的刀藏于身后,一手环住她,眼底有一抹青黑,却神采奕奕地冲她笑:“我说过会来接你进城。”
他身后,谢遇欢和洪山也走了出来,号令城外的一千多名燧州卫府兵打扫战场。
陈君迁松开沈京墨,让到一旁,安静地看着。
城门外的荒野上扎着许许多多的长矛,每支上都挂着一副铠甲,最前面的铠甲最为完整,越靠后铠甲就越简单,轮到最远处的,就只剩几片铁片。
燧州卫府的兵马远没有燧州牧说的那么多,而且没有作战经验,硬攻长寿郡只怕很难。所以沈京墨才提议大军趁夜围城,趁天黑看不清楚,用铠甲的反光来误使南羌兵以为他们有很多人。
南羌兵的实力他们很清楚,一旦天亮,他们发现围城的只有一千人,一定会奋起反抗,到时再想夺回长寿郡就更难了。
好在陈君迁他们五人顺利进了城,趁夜在城中四处点火,又在唐县令的策应下,将南羌人抓来、准备送去南羌作战的大越士兵召集起来,里应外合,打了南羌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城外被清理干净,大军入城休整。
城中,一百一十二具南羌守军的尸体全部被搬到一处空地,堆成了一座小尸丘,周围架上柴禾、浇上火油。
陈君迁仍穿着那身染满鲜血的锦衣,接过谢遇欢递来的火把,跃上和尚推来的一块石碾。
人群中有永宁县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他:“小陈大人!是小陈大人!”
别县的人们不认得他,但看永宁百姓如此激动,也不由得认真看向陈君迁。
陈君迁也认出了他永宁的百姓:“是我!让大家久等了!”
人群里有人欢呼,有人喜极而泣。
“这半年来大家都受苦了。如今城里所有的南羌兵都已伏诛,大家若想离开,可往北去投靠亲眷。若不想走,我会留下人手,教大家用箭、防身,做长寿郡的城防兵。”
有人问他:“那小陈大人呢?你留下吗?”
陈君迁顿了顿:“我暂时不能留下。更南边的永寿郡、万寿郡和先前的长寿郡一样,仍在南羌手中,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说完,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有人高举起手:“小陈大人,我要参军!我也要去杀南羌狗!”
“我也是!”
“我也要去!”
他们这些年轻人原本也是要被南羌抓去上战场的,但那是逼不得已,可为救自己的同胞而上战场,他们心甘情愿。
陈君迁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笑着点头:“好!家有老小、或是家中独苗者除外,其余人,愿意随我去的,可登记造册。”
说完,他又看向燧州卫府的兵:“诸位昨夜辛苦!若愿随我解救余下二郡,我很欢迎。如若不愿,留下铠甲兵器,今日便可回燧州,我不强求。”
这些士兵不像长寿郡的人,他们没有被南羌迫害至深,与南羌也无深仇大恨,虽然昨晚他拿着伪造的虎符,暂且骗过了他们的将领,但要不了多久,或许现在,燧州这些兵里大概已有人察觉到他并非上京的使者。
昨天目睹他们四人击杀燧州众官员的都尉沉默地看着陈君迁。
昨天晚上他是真的被这几个壮汉吓哭了,可经历了一夜的攻城、想到陈君迁以身试险潜入孤城,再看到身边百姓的响应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昏暗官场消耗殆尽的热血,似乎又重燃了起来。
是回到燧州,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做个于民无益的蠹虫,还是跟随眼前这人,去解救深陷敌手的同胞,这还需要考虑吗?
都尉没看身后的将士,兀自上前一步:“我愿追随陈大人!”
他身后的士兵也都向前一步:“愿追随陈大人!”
陈君迁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好。全军在城中休整三日,所有士兵在城墙上歇息,不可打扰城中百姓,不可毁坏房舍,不可抢夺粮食、妇女。三日后,前往永寿郡!”
说罢,他将手中火把掷向面前的尸堆。
火油遇到明火,登时熊熊燃烧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就将南羌兵的尸体尽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