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67)
陈君迁疑惑地绕到水缸那头,低头看去。
沈京墨却是“啊”地尖叫一声,猛地一把捂住了脸,转过脸去蹲下身子,将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了掌心不肯让他看见。
“怎么了?”陈君迁一头雾水,又怕她受了伤,担心地绕回到她跟前蹲下身,伸手去掰她的手。
沈京墨挣扎了几下,无奈与他力气悬殊,腕子被拉开的瞬间,她慌张地把脸埋在膝上,小声地叫了句:“别看!”
陈君迁哪会听她的?她越遮遮掩掩,他越怕她出了什么事。
一手攥住她两条纤细的手腕,陈君迁摸到沈京墨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她不情不愿地仰起脸来面对他,眼神却只盯着鼻尖,一脸的懊恼。
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陈君迁这才看见,她的额头、鼻尖、脸颊上沾着许多黑灰,白一片灰一片的,有些洗过却没洗干净的,水珠混着灰流成了一道黑乎乎的印子,有些让她蹭在了衣袖和膝盖上。
他一怔:“你要生火?饿了?”
既已被他看见了,沈京墨认命地向后一仰,下巴脱离他指尖,哀怨地望向厨房。
“我想烧水,结果炉膛里的火太大了,扑了一身灰……”
在上京,沈府各个厨房都配有专门的烧火丫头,如何控制火候大小,防止风口冒火星喷灰,都是有讲究的,沈京墨从未做过这些事,就连点火都是尝试了好几次才总算成功的。
陈君迁看着她这一脸灰痕,和他初次遇见她那日似的狼狈,不由得笑她:“这种粗活喊我去做不就好了。”
他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取来巾子给她擦脸,但只擦了两下,就被她抽走自己擦洗去了。
陈君迁只好遗憾地松手,转身进了厨房。
大锅里已经倒好了半锅水,陈君迁麻利地将火重新生起来,握着扇子蹲在炉膛边上盯着。
沈京墨很快也洗好了脸,走进厨房来蹲在他身边。
“你去歇着吧,烧好了我给你送去。”
沈京墨摇摇头,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臂上,一双清澈的杏眸炯炯有神地盯着炉膛中悦动的火焰。
“大人累了一天才该去歇息,我不困。”
陈君迁方才小睡了一会儿,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守着炉火,自然就没走。
“西屋里还有半壶凉水,你渴的话先拿去喝。”陈君迁边说边指了指她脚边的柴草。
“我不是渴,”沈京墨递给陈君迁一把柴草,“我是看大人乏得厉害,想烧些热水给大人擦擦身子泡泡脚。”
正往炉膛里添柴草的陈君迁手猛地顿住了。
第30章
送饭、吃醋(二合一) “劳烦娘子亲手……
山洪过后,家中的木柴和柴草几乎都被泡湿了,烧水比以前更加麻烦,陈君迁除了下山那晚用凉水冲了冲身上的泥浆,还没好好沐浴过。
他的手悬停在炉膛前,膛中的火苗一闪,顺势卷上了他手里的柴草。
指尖感受到那股灼热时,陈君迁才忙把手一甩,将那已经烧着了的柴草扔进炉膛,转头看向身边神色如常的沈京墨。
“这水是烧给我的?”他尽量不让自己听上去太过惊喜。
沈京墨很认真地点点头,随后一顿,故作随意地提议道:“嗯……大人若是用不了的话,我们一人一半?”
下山后她也只用凉水擦洗了一次身子,可这几日忙着干活,日日都出一身汗,她着实难受。这水虽说主要是为了让他解乏,但她也的确想分上半桶好好洗洗。
陈君迁哪会吝啬这半桶水,刚一烧开就先送进了她房中,只剩了一点给自己——他又不是什么讲究人,这一锅底的热水兑上点凉水,先擦身再烫脚足矣。
泡完了脚,乏意果然减轻了许多。陈君迁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双手垫在脖子底下,美滋滋地看着东面的墙壁。
山洪前夜她还对他有诸多不满,今晚却主动为他烧水泡脚。
莫非是在危难之时突然意识到他比那位只会舞文弄墨的上京公子哥可靠得多,所以对他动心了?
陈君迁默默把这几日自己当着她的面做过的事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就算不至于动心,至少也是有好感。
就这么想着,他嘴角含笑地睡着了。
东屋里,沈京墨褪下衣衫,打湿巾子仔细擦洗着身体。
陈家没有浴桶,以往家里只有三个男人,天热时下河洗澡,冷时就在屋里随便擦擦,没有买浴桶的必要。
沈京墨来之后本是要买的,但没过几天她便发现,原来在村中烧水竟是件奢侈的事,劈柴、挑水都很费力气,若用浴桶沐浴便得一直备着冷热水以便随时调节水温,清理起来也要他人帮忙,她便不好意思开口了。
是以除了在县衙那日泡了次澡外,后面这些日子,她都是趁做饭后灶上仍有余温,热上一小桶水,关起门窗在屋里小心擦洗。
像今夜这样专门为了清洗而烧水,她也觉得奢侈,便只少兑了些凉水,好让水多温一会儿,她能仔细多洗一会儿。
柔软的白巾淋漓着温热的水珠,沈京墨一边享受地擦身,一边默默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点点滴滴。
山洪前,她极少见到陈君迁在他人面前是何模样,只知道葡萄村、乃至整个永宁县的人都对他颇为信服。
直到这几天她才真正明白,为何一个从未读过书、亦身无功名的布衣,能成为永宁县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