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88)
两人沉默地并排站在床前,发愁地看着两张死沉死沉的床。
“不行,挪不动,”他状似为难地一瞥她的神情,“就这样吧,我睡地上也习惯了。”
沈京墨听完没有再说话,又沉默片刻,脱掉鞋子爬上床,掀开褥子躺了下去,又立马坐了起来——不行,硌得睡不着。
她本想将被子给他,自己睡床板,可这样一试,显然行不通。
坐起身来犹豫片刻,沈京墨咬着唇把褥子铺在了两张床中间。
“这屋床大,大人也上来歇息吧。我尽量靠墙,不碰着大人。”
她说完,脸色通红地躺下,两只手规规矩矩地紧握在一起,搭在小腹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若是东屋那张又长又细的床,她绝对不会邀请他同榻而眠。但眼下屋里有两张床,拼在一起也足够宽敞,她要是还一个人独占,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今天他也忙了一整天,在那冰凉冷硬的地上怎么能睡得好?
屋中安静了。
静得沈京墨能听见他的呼吸,和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片刻后,那呼吸声挪上了床,她身边的床发出几声吱呀呀的颤动,随着呼吸声在与她齐平的位置停住,吱呀声也停了下来。
屋中再次归于安静。
沈京墨却感觉到右手边像挨着一团温暖的火焰,她半边身子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热得她耳朵滚烫。
他的呼吸声平稳清浅,她却听得愈发清晰。
屋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只好绞紧了手指,死死闭上双眼,身子紧绷地直挺挺躺好,催促自己快些睡着。
好在她晚上小酌了一杯,如今醉意上涌,她迷迷糊糊,很快便有了睡意。
然而就在她半梦半醒时,隔壁却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摇晃声,夹杂着低低的笑声和说话声。
不吵,却直往耳朵里钻。
沈京墨被铃铛声摇醒了。
她很快意识到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退去温度的脸又一次发烫起来。
忍了一会儿,沈京墨悄悄睁开了眼。
月光很亮,透过窗棂照进来,屋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淡白光晕中。
她微微侧目,发现他直挺挺地躺着,双手紧紧并在身侧,双目紧闭,想来应该是睡熟了。
沈京墨只好强忍着羞意,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下一刻,她却听见隔壁铃铛声一顿,柳翠仪娇柔甜腻的嗓音响起,羞中带笑。
“我要明年的金龙王。”
林陌然粗重地应她:“成。”
铃铛声又起。
沈京墨又睁开了眼,脸色更涨红了几分。
她也不想听人家小夫妻间的甜言蜜语,可这墙实在阻隔不了声音,就算柳翠仪已经尽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醉意和睡意都已消退,沈京墨转过头看了看身边安静睡着的陈君迁,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悄悄起床——
在偷听好姐妹墙角和去屋外挨蚊子咬之间,她觉得后者似乎要更容易忍受些。
她小心翼翼坐起身来,一手跨过陈君迁的腰撑在床外那侧,一条腿也慢慢跟了过去,紧接着是另一条腿……
只是膝盖刚刚抬起,她撑在他腰侧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松松攥住。
沈京墨一惊,抬眼去看,就瞧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的身子僵在了当场。
陈君迁握着她小臂的手没有松开,看着浑身僵硬地悬停在自己身上的她,开口,用极轻微的气音问她:“起夜?”
沈京墨摇摇头,却没说话。
他又瞧了她几眼,松开手让她跨过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
在时快时慢的铃铛声中,两人并排坐在床沿,略有些尴尬。
须臾,他问:“是听见铃铛声,睡不着?”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沈京墨的脸便更红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小声问他:“我们先前在东屋说话,这边也能听见么?”
陈君迁想了想:“应该是听不见吧。我以前和川柏住这屋,除非我爹我娘吵架,否则只能听见一点儿话音,听不清内容。”
他这样一说,眼下的场面便更尴尬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沈京墨的困意再次袭来,抬手掩唇,小猫儿似的轻轻打了个哈欠,眼里都是困倦的泪花。
陈君迁见状,看向西墙,随后站起身来,把屋中央的板凳和桌子搬向了一旁。
沈京墨不解地抬头看他。
他走回床边,一手握住一侧的床腿:“我把床搬到西头去,声音能小一点儿。”
沈京墨忙站起了身,看着他的大手握住两条床腿,用力一抬,半张床便偏移了几寸。
她惊:“大人刚才不是还搬不动这床吗?”
陈君迁的手猛地一顿。
下一刻,他手里的床猛然下沉,发出一声“噗”的闷响。
“是有点沉,只能挪动这么一点儿,”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帮我抬另一头。”
“啊?”沈京墨更是一惊,“我?”
他点头,神情十分认真:“我一人搬不动,两个人应该可以,试试吧。”
沈京墨看了一眼被他轻松抱到一旁的桌子——她连那个都无法撼动,更遑论一整张床了。
但他目光殷切地盯着她看,沈京墨没办法,只好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去抬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