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养娇珠(19)
所以下一瞬,在陆夫人缓缓拿起图册翻开时,陆念安有一瞬间耳鸣。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室内雅致,几案上摆着独特的木质花瓶,花窗边阳光透进,五扇屏风是用一整块玉镶的,花纹繁琐。
视觉还在不断放大,耳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
陆念安呆呆坐着,回过味时,竟有时间庆幸。
还要她早发现了这画册,此刻才不至于真的丢脸。
陆夫人只是随意翻开手中的画册,她这时有了几分母亲的模样,絮叨又操心:“婚事上你是要多操些心了,我上回同你说得话也不知你听了没有,最近我是瞧着林家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林家满打满算,头上也出过两任太傅,当今圣上又敬重师长,我们陆家到底是根基薄了些……”
要说起上京陆家,是近两代才兴旺起来,在此以前,陆家只是上京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户人家。
往上三辈,也不过只有个秀才。
陆家到了陆将军这一辈才有转折。
陆威天生神力,最意气风发的时刻,半月便夺下一座城池,领军十年,他是陛下亲奉的护国将军,也是整个景国的骄傲。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倒在边疆的荒野,就这般沉默地逝世。
作为他唯一的孩子,陆祈是传统意义上,受众人期许而出生的嫡长子。
少时也随父亲去边疆,习武亦或是兵法皆要培养,白日里练书夜晚习剑,少年沉默,总是独自承受掉所有人的期盼。
他可是有着全上京最英勇无畏的父亲,理应继承父亲的衣钵。
景瑞三十年,天平盛世,陆威已是旧谈,武官落寞,陆家的名号也一日不如一日。
陆祈入了官场。
他肩侧压着太多太多东西了,他不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公子,循规蹈矩,克己守礼,若是走错一步便会牵连整个家族。
陆祈从来都知道。
他从来就知道自己要娶一个什么样女子。
他这个身份,早已经不能谈喜欢与否,更看重家世品性根基。
此刻也没有任何顾虑——
他只是曾经有过顾虑。
陆祈转过头,视线落在乖乖吃点心的幼妹身侧。
眼前这个身姿纤柔,皮肤白皙的漂亮姑娘,同记忆中瘦弱的小孩儿,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重合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晃神间,陆夫人已经念叨完,问着儿子的意见。
“你瞧着林家如何?”
第10章
匣子
室内因为这句话而陷入短暂地宁静。
陆念安无法在克制心底起伏,她转过头,透过花窗落下的光影,她看见兄长平静且无起伏的眸子。
下一瞬,那人似是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来。
兄妹两视线在空中交汇。
陆祈有一双很冷清的眸,双眸狭长,不笑的时候,总是裹挟着凉意。
只看了妹妹一眼,他很快收回目光,开口时是一贯冷静:“林太傅虽为天子师长,前些年却辅佐过一段时间大皇子,现如今陛下还未立下太子,若是在这个时间同林家结亲,有违初心,自是不妥。”
现如今大景有九位皇子,太子未立,朝中被迫分为几个党派,林家同大皇子最为亲近,而陆家还尚未站队。
这些话足够陆念安迷糊一会儿了,她是被养在深闺的姑娘,不太懂朝中局势。
只是此刻看着兄长冷静的眼眸,陆念安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原来婚事,是可以如此冷静的被分析着吗?
她不太明白,心下正疑惑时,又听见母亲开口:“祈儿,林家同大皇子亲近,这未免是坏事。”
她一个久居宅中的老妇人都知道,陛下这几年更偏向大皇子。
陆祈还是没有松口,官场之上,他始终守着一条线,从不逾矩半分。
因为陆祈见过太多心怀私欲之人,后来他被调到了吏部,又不知起草过多少贪墨的案子。
人心总是无法满足,破了戒便绝无回头之意。
他却是清心寡欲的性子,秉性克制,从没想过为欲念入世俗。
最终,陆夫人只得歇了这个心思。
可婚事确实耽误不得了,成家同立业是连在一起的,官场之上,成了婚的男子本就会更得天子青睐。
“祈儿,”陆夫人面色凝重:“你既是不愿卷入纷争,这上京又还有哪家姑娘适宜?”
做母亲的,总是盼着孩子能更好,
“清州崔氏。”回答陆夫人的男声平缓。
这四字落下,室内有一瞬静谧。
崔家是在陆夫人意料之外的。
虽说也是百年世家了,可崔家祖上几代只是清州富商,到底是没有林家这般的底蕴。
“……”
陆夫人依稀记起崔家之女品性贤德,这样的女子入了陆家,到底是比林家那位更安分。
稍一思虑,她转过头望向方才及笄的姑娘——
午后的暖光落在她鹅黄色衣角边,称得她皮肤白皙,陆念安此刻低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手中还掐着那块糕点,吃也不吃,只将它团成了个圆捏来捏去。
她性子太乖,总让人忧思会不会受了欺负。
陆夫人收回目光时,已然改变了想法:“也好,等这个春天过去,我让陈嬷嬷去崔氏那儿瞧瞧。”
午膳后,陆夫人也乏了,到底是上了年纪,不如年轻人有精气神,便遣散了两兄妹回去。
此时正值正午,方才还是暖意盎然,这会儿却成了雨天。
陈嬷嬷绕回屋去备伞,一边念叨今年是个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