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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上春漪(148)

作者: 静沐暖阳 阅读记录

此话一出,众人眸光骤亮,齐声附和起来。

“给钱!”

“一人一百两!”

知微堂门外闹哄哄的,就连行人都害怕得绕道而走,对面醉江月的生意也瞬间冷清下来。

醉江月的老板姜越在楼上望着外头这乱糟糟的一幕,也直皱眉,“你们不是去报官了吗?怎么官兵还不到?!”

伙计面露难色,“老板,对面那首白鸭歌可是连临安府衙一起骂了,衙门现在巴不得知微堂被人砸了,怎么可能派人来管束啊!”

“……”

姜越一噎,咬牙切齿地挤出两字,“那去把门关上!”

伙计挠挠后脑勺,“现在关门?咱们不做生意了啊?”

“外面乱成这样,做什么生意!”

姜越一脸糟心,“反正阿云去了汴京,也没人做辋川芳菲,这几日干脆闭店休息!”

伙计讷讷地应了一声,也忍不住抱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算是被苏老板连累了……”

姜越抬脚在那伙计身后踹了一脚,“废什么话?!”

那伙计连忙住了口,匆匆下楼。

姜越转头,看向外头那些哭天喊地的村民,脸色黑如锅底,“……一群愚民。”

与知微堂隔了半条街的巷口,一辆马车停在那儿。

车帘被撩开些许,正对着知微堂的方向。而坐在车中冷眼旁观这闹剧的正是苏妙漪。

“我断了他们的出路。”

苏妙漪沉默片刻,忽然出声道。

马车另一侧,容玠双眼微阖,眉峰压低,“卖命替死这样的生意,也配叫出路?”

苏妙漪却靠着车壁,摇了摇头,“他们与你不一样。你从未穷困潦倒过,在你眼里,钱财不过是身外俗物,自然不能与气节、与情义相提并论。可对他们来说,钱财是每日果腹的粮食,是冬日取暖的纸衣,钱财就是性命,是活下去的倚仗……”

容玠神色微顿,睁开眼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仍望着知微堂外叱骂的村民,叹了口气,“而且贱民巷里的人,大多都是罪奴、倡优之后,几代都是贱籍,不能科考不能入仕,就连城里的行当都不大愿意用他们做活……所以其实并非家家都像郑五儿他们家,被一个赌鬼爹拖累,更多的还是为出身所困,走投无路。或许对他们来说,卖白鸭就是唯一能让他们离开贱民巷的法子,是他们的希望。”

容玠定定地望着苏妙漪,似有所动。

“怎么了?”

苏妙漪问道。

容玠摇摇头,“没什么……”

这么多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地鄙弃、谴责,却甚少有一刻像苏妙漪这般,即便是被误解、被记恨、被反咬一口,也能设身处地替那些人思虑,究竟是什么逼得他们误入歧途。

他只是,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在苏妙漪面前,他好像总是在反省自己的傲慢……

沉默半晌,容玠才又开口道,“就算白鸭生意是贱民巷脱困的捷径,可它亦是刘其名之流逍遥法外的歧途。不论如何,买人替罪就是不公不法,你揭穿此事,并无过错。”

“……”

“苏妙漪,该反省该自责的人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那些头戴乌纱、坐在衙门里的,还有同我一样,日后想要为官作宰的天下士子……是我们该思量,如何为贱民巷的人另寻出路。”

寥寥几句,亦为苏妙漪厘清了思路。

苏妙漪终于收回视线,眉眼舒展地看向容玠,唇角掀起,露出这段时日以来最松快的一个笑容,“说的也是,多谢义兄开解。”

容玠眸光微动,“回府吧。”

马车从巷口静悄悄地离开,朝容府驶去。

因担心刘家人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报复苏妙漪,容玠将苏家众人全都接去了容府,单独辟出了一间院落让他们暂居。

这种关头,苏妙漪知道自己不能逞强,果断选择背靠大树躲进了容府。

刘家在暗中咬牙切齿,而在明处,临安府衙也日日上门来讨人。

距离容府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却在大街上倏然停了下来。

容玠和苏妙漪相视一眼,下一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临安府通判傅舟,奉命捉拿苏妙漪!”

也不知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傅舟竟知道容玠和苏妙漪出了府,于是领着一众官差拦在了他们回府的必经之路。

众目睽睽之下,傅舟站在马车前,眼神阴冷,表情却正义凛然,“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当初连扶阳县主遭人诬告,都不得不往衙门走一遭,如今苏妙漪不过是容氏义女,难道还比皇亲国戚更尊贵,更目无王法吗?!”

路边的行人逐渐聚拢过来,观望着傅舟与容府的对峙。

马车内,苏妙漪冷笑一声,刚要起身,却被容玠按下。

容玠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坐下,随后才伸手掀开车帘,自己对上外头的傅舟。

“敢问傅大人,衙门捉拿苏妙漪,是为何缘由?”

“苏妙漪散播谣言,妖言惑众!整首白鸭歌都出自知微堂,临安城人人皆知……”

容玠神色淡淡,“那首白鸭歌容某也有所耳闻,并未听出什么蹊跷。还请傅大人解惑,哪句是谣言?是蓬门巷卖白鸭,还是青天在上睁眼瞎?”

睁眼瞎三字一出,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就连他们都能看出来,容大公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面骂临安府衙这群人呢。

傅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整首白鸭歌都是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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