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322)
容玠喉头微动, 一把扶住她, 顺势将她搂进怀中。
然而苏妙漪一心要带他去解毒,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只重复着“解毒”两个字。
容玠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他也随之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楔入自己身体里。
“妙漪,妙漪……”
他有些急切地唤了两声,“没事的,我没中毒……”
苏妙漪挣扎的动作一僵。
容玠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才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缓声道,“他们还未来得及在暗器上淬毒。”
苏妙漪慢慢地眨了眨眼,眼泪止住了。她再次看向容玠受伤的小臂,将信将疑,一开口,嗓音都有些哑,“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也见到了,那毒见血封喉。若暗器真淬了毒,我此刻已然毙命,怎么还可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
苏妙漪脸色仍是有些发白,她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执意带着容玠去街上找了个最近的医馆,将医馆里的所有大夫都叫来替容玠诊脉。
直到所有大夫都诊脉说只是皮肉伤,苏妙漪似乎才放心下来,只是神色依旧有些恍惚。
与她相识这么些年,这还是容玠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原本他还在为她的情难自禁而感到惊喜,可在医馆坐着坐着,那惊喜却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如今他已确认了自己在苏妙漪还占据着一席之地,可苏妙漪呢?她未必能接受这一结果。
容玠定定地望着苏妙漪,待大夫离开后,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握,他才惊觉她的手掌竟是冷得如同冰块。
苏妙漪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想要将手抽出来,“没事就好,我还有骑鹤馆的公务要忙,先走了……”
容玠却不肯放手,目光仍在她面上逡巡着,似是要将她看穿。
苏妙漪闭了闭眼,轻飘飘地,“都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你还想做什么?松手。”
容玠充耳不闻,“不可以。”
“……”
“苏妙漪,若我现在就这么放你走了,你打算躲我多久?几日,几个月,还是……再也不想见我。”
容玠问道。
苏妙漪的眼神飘忽到了一旁。
的确,她方才站起身时唯一冒出的念头就是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总之不想再见到容玠这张脸孔,也不想再回忆起自己方才暴露心迹的难堪……殊不知容玠竟如此敏锐,连她这点逃避的心思也能勘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容玠竟变得如此了解她?
苏妙漪和容玠二人僵持不下。
而一帘之隔,医馆内的病患和大夫来来往往,时不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你先松手……”
苏妙漪暗自咬牙,一边扭动着被攥在容玠手里的手腕,一边压低声音,“当朝宰辅,在这医馆里与自己的义妹拉拉扯扯、纠缠不休,成何体统?!”
容玠朝那帘子下晃动的人影看了一眼,面无波澜。
苏妙漪无可奈何地停止挣扎,“……容九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躲着我。”
容玠低声道,“至少给我一个能挽回你的机会。”
隔间内倏然一静,被帘外的嘈杂声衬得格外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苏妙漪才移开视线,极为迟缓地吐出一句,“……让我好好想想。”
容玠眉头一松,终于松开了手,露出笑容。
“好。”
***
从医馆离开,容玠便让遮云将苏妙漪悄悄送去了圣上赐给裘恕的庄子。
厅堂里一片愁云惨淡,众人皆是惊魂未定。
苏妙漪走进去时,就见两个仆役正郑重其事地朝坐在主位的裘恕和虞汀兰磕了几个头,随即离去。而虞汀兰身边唯一留下的一个侍婢亦是吓得脸色惨白,正在一旁悄悄拭眼泪。
“丹桂,你也走吧。”
虞汀兰拔下自己发间的唯一一支玉钗,递向丹桂,苦笑,“你我主仆这么些年,临到了,我却只有这一只钗能赠予你……”
丹桂连连摇头,虽强作镇定,可声音里的哽咽却是掩饰不了的,“丹桂不走,丹桂的性命本就是老爷夫人救下的,还给老爷夫人也是理所应当。”
“瞎说什么胡话……”
苏妙漪步伐顿了顿,走进去。
看见她,虞汀兰脸色一变,着急道,“你怎么来了?这种时候,你还过来做什么?”
苏妙漪避而不答,反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裘恕脸色灰败,沉默不语,似是想什么出了神。
“我们没事……”
虞汀兰朝苏妙漪摇摇头,忽然视线越过她,“今日多亏了凌校尉。”
苏妙漪转头,顺着虞汀兰的视线望去,只见凌长风提着剑风尘仆仆地赶来,额上沁满了汗,俨然是四处奔走的辛劳模样,“这庄子里已经有了些护院,我方才一一见过,也都叫人查过底细了,都是些解甲归田的兵士……”
还有一点,他查来查去,发现这些人是容玠的手笔。
凌长风想了想,还是私心地没说出口。
容玠若邀功,大可自己来。他凭什么帮他说这些?
“莫说是看家护院,便是上阵杀敌也是够用的,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再发生……”
凌长风本意是宽慰众人,可苏妙漪听在耳里却只觉得讽刺。她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些护院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比踏云军有本事么?可今日,刺杀就发生在踏云军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真的没了一条性命。”
凌长风语塞,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