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禅淡淡一嗤:“那得看新帝是谁,燕王算是对长辈比较孝顺的了,你换成越王试试呢?不让他们去要饭就不错了。”她给裴如凇塞了个核桃仁:“好了别生气了,皱眉太多容易变老,就算美人宜嗔宜喜,你也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就随心所欲。”
公主的顺毛手法俨然已臻化境,裴如凇眉目舒展开来,蓦然失笑,拿起个橘子慢慢剥着:“殿下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说实话,太子现在干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苏家失守,他已经被逼得方寸大乱了。”闻禅道,“但我觉得巫蛊这件事不像是太子有意为之,倒像是越王的手笔。”
前世皇帝抱病不能上朝,越王抢在闻禅前面动手,找的借口就是燕王生母杨昭仪在宫中施行巫蛊,故奉其母郁淑妃旨意进宫搜捕。这次太子侍妾王氏揭发太子妃在东宫行厌胜之术,她兄长还是当年投靠了越王的王嵩,这栽赃陷害的路数和前世简直一模一样。
裴如凇道:“太子妃自己都承认了是求子巫咒,长公主家里也搜出了物证,就算王氏是越王的人,她这顶多是顺水推舟,背地里借巫蛊害人的还是长公主。”
“你不觉得时机有点太巧了吗?”闻禅道,“我看见了从长公主府中搜出来的人偶,赤鹰提醒过我,写着我的名字的人偶是新扎的,越王那个稍旧一些。
“你想想,有没有可能这个局本来是为越王准备的,但是得知我昏迷后,他们立刻现做了个代表我的人偶,然后由王氏出来检举,这样就可以把太子妃、长公主这一条绳上的人连根拔起,既将越王从此案中摘得干干净净,又能让太子一党的仇恨全部对准我。”
“殿下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说长公主府的方士也是越王的人,他早就潜伏在长公主身边,引诱她供养巫蛊,布下了这个陷阱。可此事一旦被揭发,那方士难逃一死,会有人肯做这种事吗?”
闻禅睨了他一眼,心说你不但干了,而且干得还特别熟练呢。
裴如凇莫名被她看得后颈一凉,赶紧给公主上供一个刚剥好的完美橘子。窗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闻禅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无奈道:“咱们家的门是装了当摆设的?还有你蹲在房顶上不冷吗?”
乌鸦从窗口倒悬下来:“不是。不冷。鹦鹉来了。橘子?谢谢殿下。”
闻禅:“……”
小白花顿时炸了锅:“我刚剥好的!”
乌鸦很有礼貌地说:“那也谢谢你。”
闻禅沉默地伸手过去,让她叼走了橘子,乌鸦一个鹞子翻身,嗖地一下从窗口消失了。
“别挂脸别挂脸,你这花容月貌会长皱纹的。”闻禅按下葫芦浮起瓢,赶紧给小白花顺毛,“来我亲自给你剥个橘子,一会儿看见了桂万春也要心平气和,好不好?”
她火速拿橘子堵住了裴如凇的嘴,被幽怨的小白花缠住了手,悻悻地咬了一口指尖。
桂万春这次没喝酒,一进门就快乐地朝裴如凇摇尾巴:“殿下好,驸马看着似乎比之前清减了些?不过不掩风姿,依旧是光彩照人!”
闻禅跟他打了三辈子交道,深谙此人德行,还会在旁边附和:“是吧,前几天熬得人都憔悴了,这两天养回来一点,气色好多了。先前让你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裴如凇:“……”
他作为一个在朝中颇有地位的年轻官员,就算被人夸赞相貌,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通常都是往清高出尘的气质上捧,把他吹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但在闻禅和桂万春这里,他俩就像围着一只漂亮小猫嘀嘀咕咕地交流心得,虽然听起来和看上去都有点荒谬,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冒犯,公主当然怎么说都行,桂万春如果太热情了就会令人手痒,忍不住想上去挠他两下。
桂万春在二人下首坐下,围着火盆喝了口热茶,叹出一口满足的气:“查清了,那王氏女名叫王重云,其实并不是王嵩的亲妹子,而是他结义兄长的妹妹。”
“王嵩的义兄叫耿重阳,几年前随御驾巡幸松阳时被符氏兄弟所害,剩下个无依无靠、年纪尚幼的妹妹,王嵩便把她认作自己的妹妹抚养了。”
闻禅叹了口气:“符氏兄弟干的破事简直贻害无穷,惹出多少麻烦来。赤鹰是因为从他们手下死里逃生才投效了深林,这又冒出个王嵩的义兄。”
“还不止这些呢,”桂万春得意地扬起眉毛,神神秘秘地道,“殿下,那耿重阳的生母以前曾是越王的乳母,耿重阳家世平常,能进禁军当差,是因为郁家在背后使劲,所以这耿重阳其实是越王的人。”
闻禅轻轻敲着桌面的指尖蓦然一停,恍然道:“我说呢,原来王嵩这么早就跟越王搭上了线。”
裴如凇沉吟道:“看来王重云是越王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无疑了。”
桂万春看看公主又看看驸马,纳闷地问:“这个王嵩是很重要的人吗?比起太子侍妾,我怎么感觉殿下更关注他呢?”
裴如凇神色一黯,桂万春立刻捂紧了嘴。
“太子妃出事,城阳长公主对太子的支持就会动摇。苏家是太子的左膀,长公主是太子的右臂,断其臂膀,这是要彻底绝了太子的后路啊。”
闻禅凝眉思忖片刻,扬声朝外间道:“程玄!”
守在外面的程玄转过屏风,走进里间:“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