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荔眼睫下掠过一重金羽般光华流离的眼波。
她依然慢吞吞地嚼着糖人,看宋挽风到底要说些什么。
宋挽风何其温和,只错着光,踩在巷边墙下走。高墙瓦石如鳞,挡住日光,不落到宋挽风身上。
宋挽风如一道影子般幽魅,声音又带着一腔无奈的轻柔:“倘若非他不可,便就非他不可吧。只是他担负和亲大事,南北周两国都不会善罢甘休。你既舍不得他,那便不能由他娶叶郡主。你如今情窦方开,许是不懂自己的心事,但为防止你日后后悔,我只能告诉你,林夜绝不能娶叶流疏,你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宋挽风就如一个关爱妹妹的兄长般,推心置腹,和雪荔出着主意:“你我二人联手,再有窦燕与和亲团中‘秦月夜’杀手们的配合,带走一个小公子,应当还是做得到的。”
雪荔终于将她口腔的糖,咽了下去。
她先是轻声:“我不喜欢林夜。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任何人。”
宋挽风微笑,他不置可否。
他心想他曾经也以为她不会喜欢。而今无心诀分明失效,什么样的意外不会发生呢?但雪荔如今恰如三岁稚童入世,过于天真简单,极易受人蛊惑。她此时的话,当不得真。而他的眼睛,已经看得分外清楚了。
雪荔手中的糖人,几乎快吃完了。但她喜欢这股荔枝味,便仍小口舔着手中木棍。雪荔垂下眼,含糊道:“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回雪山呢?自你我重逢,你三句话中,两句话都是带我走。”
宋挽风:“我想和你回雪山,也是为了查师父身死真相。”
雪荔:“查真相,为什么就非要回雪山呢?雪山也许有线索,可是如今的金州线索还没找完,为什么要急着回雪山?”
“我并不喜欢林夜,也不想绑住林夜,将林夜困在我身边,”雪荔偏头,她睫毛仍垂着,目光仍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木棍,“如果我没有看错,其实你非常厌恶林夜,你根本不想和林夜有任何交情。而今你却说,要和我一道带走林夜。”
宋挽风沉静。
雪荔:“为了说服我回雪山吗?可我已经说了,我此时想查清师父身死真相,我不愿意回雪山。即使你让步,我也不愿意回。”
雪荔转着手中木棍,最后一丝甜味也被她舔干净了,开始有木头的残屑味,那实在有些苦。
雪荔吐掉口中的木棍,终于抬起了眼睛,看向那走在墙角阴影中的青年:“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林夜?”
宋挽风:“我是因你而在乎。”
雪荔摇头:“不。你在乎他在乎到……愿意忍下厌恶,说服我,带他一同回雪山。为什么呢?林夜有什么重要的吗?他身上,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他的心头血。”
乌云朝中央涌动,沉闷雷声嗡嗡隔云,似要冲破云雾。
巷中,雪荔轻声:“宋挽风,你也和世人一样,想取他的心头血吗?
“你想要他的心头血,做什么呢?”
一片阒寂,宋挽风静静地侧过身,看向几步外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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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城外北郊山林中,白离提着一只刚猎到的野兔子,晃悠悠地朝他们栖息的山洞踅去。刚推开山洞门口层层叠叠的树枝叶影,白离便看到洞中静下,所有正在谈事的人员转头看他。
这些人围着卫长吟。
他们全是这一次跟出来的霍丘国士兵,在秘密进入南周后,一点点汇合过来。如今,第一批将士集合,来叩见卫长吟,听卫长吟要如何实行那复仇之法。
白离朝他们笑:“你们继续啊,我再出去转一圈。”
众人沉默,卫长吟抬手:“其他人都出去,白离,你留下。”
白离意外地挑一下眉:他还以为如今的计划,不需要自己呢。
待众人走后,白离把自己的兔子送了人,兴奋地伸个懒腰:“要我做什么?是不是要对雪女下手了,要我出手?”
卫长吟摇头。
卫长吟踱步:“雪女那边,出了些意外。那位传话的人告诉我们,‘无心诀’似乎开始失效,雪女和小公子同进同出,总能看到二人凑在一起。他们在查一些东西……那位,提醒我们,小公子似乎非常聪明,而雪女也绝非庸才,那二位若查下去,我们的计划可能会提前暴露。”
白离打个哈欠。
卫长吟知道他不感兴趣,但为了让这位西域四大刺客之一的“白虎”配合,为了不让白离和自己失心,仍耐心地解释下去:“前去金州和钱老翁做生意的人,已经失踪五日而没有消息。整整五日,该发生的事,恐怕都发生了。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白离慵懒:“你派去的人,知道的又不多。你何必慌?而且,你说不定又有什么目的……”
卫长吟眉目幽邃。
白离一个激灵:“你真的另有目的啊?你放这个人去和钱老翁接触,莫不是想钓鱼?”
卫长吟国字脸上浮起一丝笑,但他并不多解释,只说自己要交给白离的任务:“你去金州一趟吧,寻机会,送敌人一场机缘,帮我杀掉一个人。”
白离:“谁?”
他附耳过去,卫长吟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白离眸子闪烁,哈哈一笑:“你们这些人,心可真毒。好吧,我专程走一遭,一定帮你们完成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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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金州行宫中,光义帝正和誉王世子李微言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