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19)
崔忱了然。
因他是博陵人士,与洛阳世族无纠葛,姚芙绵才会如此信任他。
姚芙绵的遭遇凄惨可怜,崔忱怜惜之余不受控地生出几许得意的心思。
宋岐致不在,姚芙绵信任的人只剩他了。
可很快崔忱又因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如此,与乘人之危有什么区别?
“姚娘子放心。”崔忱郑重其事道,“忱非无耻小人,断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更不会将你下落告知他人。”
犹豫一瞬,他又接着道:“你若信得过忱,可先随忱去博陵避一避,待宋世子回洛阳,我再护送你回来。”
姚芙绵等的便是他这话,闻言面上露出些许惊喜,很快又攒眉蹙额,似在为难。
“此举……可会给郎君添麻烦?”
“不会。”崔忱斩钉截铁,“恰好瑗娘留客江府,你以江氏人在我府中作客,既能掩人耳目,亦无人敢置喙。”
博陵与洛阳距离恰好,既可用来躲避江砚,又可随时探听宋岐致是否回来的消息,再适合不过。
“既如此,这段时日便叨扰郎君了。”
*
昏暗的地牢内,求饶的哀嚎声接二连三,间或夹杂几声痛苦的呻.吟。
“大人,您、您放过我吧,我只是见她孤身一人想要关切几句,不料被她误会,还将我脸划伤,我真的没有想做什么……啊——”
肃寂手中的鞭子利落地扬起又落下,鞭子抽在皮肉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被鞭挞之人疼得浑身冒冷汗,有道血痕从他额头划至眼角,显然是被利器所伤,因他挣扎的动作又冒出鲜血,流进眼睛里。
“后来如何。”
江砚站在不远处,地牢亮着的烛火照亮他一半面庞,另一半隐在阴影中,俊美的脸上此刻满是阴沉,漠然看着这一切。
那人面对肃寂尚还敢胡言乱语,此刻被吓得哆哆嗦嗦,身上的痛楚麻木得他快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不敢说出实情,旁边的同伴为了能得到宽恕,毫不留情将他出卖。
“都是他!都是宏九的错!他想调戏那女郎才会被划了一刀,那女郎跑远了宏九还将手里树干砸向她!”
那被叫做宏九的人见被同伴背叛,立刻转头啐他一口。
“闭嘴!”
宏九知大事不妙,辩解道:“我、小的太疼了,这才一时失手……”
如此蹩脚的借口,肃寂未等说完又落下一鞭。
这几人的底细在被带回来时已经查清楚,都是游手好闲的无赖,专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肃寂看向江砚,待看清他此刻眼神,遂又扬起鞭子,一下一下往宏九身上落。
发现姚芙绵的线索后,肃寂跟着江砚立刻赶过去,然到时,寺庙已不见姚芙绵身影,只有几个地痞在那处围着火堆,口中不停地唾骂。
彼时肃寂听着他们谩骂的内容,心都不禁凉了凉,好在了解之后清楚姚芙绵并无性命危险。
已经派人循着姚芙绵滚落的那个山坡去追寻,还未传来消息。
“主公。”
有侍者端来碳篓,里面装着在寺庙剩下来的柴火,一些树枝端末的灰白处还在冒热烟。
江砚看向宏九,平静道:“砸她的是哪块,找出来。”
宏九不知江砚为何如此问,战战兢兢地指了一块。
江砚看也未看一眼,转身出了地牢,只留下一句。
“让他全吃下去。”
*
出了地牢,明亮的日光刺得江砚眯了眯眼。
侍卫已将姚芙绵变卖的首饰都找回来,包括被她当破布一般扔掉的那套华丽的罗缎锦衣,此刻都完好无损地放在皓月居里。
宁愿吃苦头都不肯回到他身边。
江砚冷笑。
第六十四章
崔府的人不曾见过江馥, 姚芙绵便以江馥的身份留宿崔府。
她起初还担心被人识破身份,忐忑不安了好一阵,好在对江氏与江馥的情况还算了解, 足以应付崔忱母亲的问候,不会露馅。
江砚名扬天下, 受人钦佩敬仰, 崔忱母亲与她闲谈总免不了问到他,姚芙绵不大想提及, 含糊两句应付过去。
她一直待在崔府里鲜少外出, 并且极力避免与崔府的人交谈, 以免露出破绽惹人怀疑。平日里与她接触最多的当属崔忱, 两人因此变得熟稔。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最初姚芙绵还会梦到江砚,梦见他将自己又捉回去,记恨她将他推下水, 发了狠地折磨她, 被吓得一身汗醒来。如今已不再梦到江砚, 连带着对他的惧怕也淡去不少。
八月十五这日一早,崔忱便过来寻姚芙绵, 邀她今夜一道去江边赏月。
姚芙绵踟蹰,她认为自己不该出去, 可在府里闷了这样久, 她也想出去散散心,犹豫片刻还是应下来。
天气不再炎热, 秋风带着萧瑟的凉爽。
两人沿着河岸散步, 身后跟着几名侍从。
崔忱与姚芙绵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他清楚姚芙绵与宋岐致尚有婚约, 并未表露多余的心思,言语间也仅是问候姚芙绵这段时日在府里过得如何,可有何处不顺心。
“承蒙郎君关照,芙娘在府中一切安好。”
“那便好。”
今夜出来游玩的多是文人雅士,他们赏月饮酒,偶尔传来一两声谈笑。
也只有贵族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平民百姓早已歇下,为第二日的劳作攒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