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75)
“芙娘,你也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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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巍在与大夫人成亲之前,已经认识云姎。
云姎是舞姬,乱世中身不由己,到那些豪族府中弹奏以赚些钱财。
她生得貌美,又无所依靠,自是被不少人打过主意,在一次豪族的宴席上,有贵人对她发难,想要她屈服,云姎誓死不从,被一旁的江巍救下。
从此以后,云姎一直跟在江巍身边,二人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
云姎以为江巍与那些薄幸负情的男子不同,可到头来江巍也为了江氏妥协,娶了大夫人,即便那时云姎已经怀有身孕。
清正的名士都不会在妻子尚在时便纳小妾,养外室这样的事传出去也只会被人笑话,因此,云姎注定不能为人所知。
云姎无法接受,想要逃离,江巍却不肯,将她囚困在别苑。她像一只被折断双翅的黄莺,失去自由只能供江巍取乐。她拼了命地想要杀死腹中胎儿,被江巍一次次阻止,未能成功。
之后,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身形面颊却一天天消瘦。
江巍无法忍受云姎在自己眼前日渐萎蔫凋谢,在去晋阳时带上她,在那一段时日里,他一直对外宣称云姎是自己妻子,两人自欺欺人地在晋阳过了一阵子从前那般恩爱的生活。
回到洛阳不久后云姎便诞下一子,之后她不再寻死觅活,决心将孩子养大,往后要摆脱江巍,母子二人再好好活下去。
后来的事谁都未能预料到。
三个月后,大夫人生产时难产,诞下来的女婴早已没了气。医士断言大夫人今后再生产会危及性命,而身为江氏长房的主母,大夫人膝下不可无子。
大夫人出身名门,江巍若是纳妾或是将藏在外的卑贱舞姬带入家门都会让她颜面无存。
她一直都清楚江巍在外养了外室,为了那外室时常待在别苑,连府门都很少回,如今二人还有了孩子。
为了两族关系,江巍不可一意孤行。因此,在江巍提出将那婴儿抱回来,当做是大夫人产下的时,大夫人答应了。
江巍当时只是想要他与云姎的孩子能够在江氏成长,由他亲自教导,将来好接管江氏的家主之位。
可他也全然无法料到后来发生的事都脱离掌控。
孩子是云姎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被抱走那日她哭得撕心裂肺,可江巍不曾回过头。
后来江巍每回来见她,云姎俱是哭喊着打他要他还回孩子,江巍无法,又恰逢当时政务繁忙,他便有意回避,想等云姎想清楚了再来。
可云姎突然变得疯疯癫癫,时常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或是怀中抱着布帛当做孩童一般哄,别苑的侍者见江巍好一阵子不来,以为云姎失宠,也开始怠慢她。
一次夜里云姎又如鬼魂一般走出房门,身后并无侍者跟着,待到第二日侍者才在池塘中发现云姎……
别苑的那些侍者死前,只说云姎是又要去找孩子,这才不幸栽进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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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芙绵听得出神时会不自觉停下动作,江砚便止了话来催她,待讲完,也差不多结束。
她瞠目:“你、你是何时知晓的这些?”
她这时才想起之前在江府隐隐察觉到的异样,大夫人对待江砚客气疏离更多,并不像旁的母子之间有关切,大夫人交代江砚办事时,更像是命令。
更令她吃惊的是,江砚对待这桩往事的态度漠然到仿若外人,事不关己,若非她担忧日后江砚与大夫人的关系,江砚恐怕都会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在讲述时语调平和,呼吸急缓都是因为旁的原因,甚至此刻还能若无其事地用帕子给她擦拭手指。
“父亲责罚我时都会指着堂中牌位对我耳提面命。十五岁那年我发现牌位后面刻有名姓,追查下去才知真相。”
江砚垂着眼,慢条斯理给她擦净手上污浊。
“母亲不曾将我当做亲子看待,不过是出于职责为江氏培养下任家主,换了旁人,也是同样。”
若非江氏需要,今日的他也不会与江氏扯上干系。
他不过是与江氏尊荣共生的一架傀儡。
倘若他无法做到,便也没了用处。
姚芙绵听明白了,小声道:“你是你,是举世无双的江怀云。”
江砚轻笑一声:“你能如此想……很好。”
江砚并不在意大夫人如何看待他,只是姚芙绵介怀,他便解释清楚。
大夫人并不会因为他娶了合她心意的贵女而待他亲近分毫,江砚更是毫不在意。
如今连江巍都管不了他,遑论大夫人。
一切的人和事他都不在意,他只要姚芙绵。
“芙娘……方才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
江砚低头去寻她唇。
此刻是白日,随时有人会进来,方才已经够胡闹,姚芙绵偏头去躲。
她的嗓音细弱绵软:“当心被人瞧见……”
江砚厚颜,她可还要脸面。
“放心,不会有人过来。”
他一下一下吻着她,似蛊惑一般劝哄:“你应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奉到你面前……”
姚芙绵想要权势傍身,那他便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她不想面对大夫人的脸色,他也可舍弃江氏子弟的身份。
只要……只要能与她厮守,如何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