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黎一时出不来,Jade在医院什么也做不了,不管年叔和季文泽怎么说费黎不会有事,他心里还是很着急。心情焦虑加重了身体疼痛,用了镇痛药,还是一晚一晚睡不着。
过了两天,季文泽叫护士把他从单人病房推走,送去了楼下的双人病房。
Jade顶着两个疲惫的黑眼圈,说话有气无力:“不是吧季文泽,我这是欠费还是怎么了,连个单人病房都不给住?我睡眠不好,不适合跟别人合住。”
季文泽懒得搭理他,只顾叫人把他往楼下送。
送到目的地,Jade先就看见这间病房外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他更是茫然。
护士跟守门的警察交涉了两句,Jade被推了进去。
隔壁床上已经住了人,蓝色的床帘隔着,他只看见病床上的脚和一截小腿。Jade只觉得那脚和腿都熟悉,但他不敢断定,生怕意会错误生出些失望来,他连这种失望都承受不起。
他大脑静止,像个物件被护士腾挪到新的病床。待安顿好他,医护都离开,隔壁蓝色的床帘拉开,朝思暮想的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费黎好像瘦了。有时候视觉比触觉会欺骗人,他有心去摸摸他的脸,却因身体连接着仪器和输液管,不便行动,他只能长久地望着他。
对方也长久地回望。就在着彼此凝望间,时光飞速地从他们彼此的视线掠过,那些或喜或悲、或怒或嗔,或虚伪或狡诈的脸,皆是面具。面具随着谎言的结束而消散,此刻才是他们分别多年唯一真正的重逢。
原来谁也不曾被时光境遇所改变。
Jade喉头发堵,率先开口:“年叔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年叔不让我来找你,担心让你惹火上身。”费黎垂下眼睛,“可是我没忍住,害你变成现在这样,还差点……”说这话时,他手指蜷起,紧紧抓住裤腿。
“幸好你没忍住,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还是喜欢你啊小黎。”
费黎的头垂得更厉害了,手掌捂住眼睛,连双肩都开始发颤。
第99章
费黎说他愿意为裴仕玉付出生命,并非年轻气盛的义气玩笑,而是早早下定的决心。所以得知裴仕玉面临的危险时,他毫不吝惜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加入裴荣的计划。
他从不畏惧死亡,以为只要有这种心理准备,这个“任务”就算不上多困难,但他低估了裴仕玉恨他这件事,会令他如此痛苦煎熬。
裴仕玉和他的每一场官司,他都默默关注。他深知裴仕玉并非对金钱有执念的人,那一场又一场的官司和上诉,与其说是对遗产的执着,不如说是宣泄对他的恨意。
他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裴仕玉,但直面他的恨意,费黎仍然万分崩溃。他无数次希望,官司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下去,不要让他在裴仕玉歇斯底里的绝望里,清晰感受他对他的恨。
因为他曾同样清晰地感受过他的爱。那些对他的珍重和怜惜如今化作愤恨鄙夷,若说被所爱之人憎恨已是锥心之痛,那被曾深爱自己的人痛恨,痛苦更是倍增。
与其同时,他还被不同势力威胁和追杀。他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稍有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后来演变成他完全没办法睡觉,又不敢服用安眠药,生怕在睡梦中遭遇不测。
有一两年时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整夜整夜地醒着。同时作为黎光的总裁,他还要进行各种繁琐的商业活动和社交,学习如何跟人打交道做生意。
各种压力叠加,令费黎那段时间变得阴郁敏感又易怒,精神方面也开始出问题。
他频繁出现幻听幻觉,焦虑到自伤,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结果只是让裴仕玉恨他,更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曾经在南城洼,如同野草一样坚韧活着的少年,第一次想到死。
他想,如果他被杀手终结,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药物的秘密随着他的死,沉入地底。裴仕玉能就此安全,对他的恨意也能随着他的死亡消散。
可年俊峰告诉他,他想错了。
这一切并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萧晟仁死了,裴荣也死了,那些人仍然没有罢休,而是把矛头对准他这个继承人。
“因为贪婪滋生恐惧的人没有理性,他们只会把自己失去财富地位的不安投射到外界,你恰好是承受这一切的对象。”年俊峰说,“费黎,你不能死,你是保护裴仕玉最后一道屏障。”
因这一句话,费黎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变得更小心谨慎,甚至开始怕死。
万幸那时Clight酒店开始营业,他从此有了更方便的藏身之地。经过两年的学习和经营,黎光逐步走上正轨。他作为年轻的企业家,也开始在商界崭露头角。前者让他逐渐摆脱了被追杀的阴影,后者让想要他性命的人开始有所忌惮。那个时候,裴仕玉也放弃了官司。
费黎终于得以喘口气。等他重振旗鼓后,却发现裴仕玉销声匿迹,他又开始疯了一样寻找。
这件事被年俊峰知晓,大动肝火,立即让他停止。理由很简单:他们费尽周折与裴仕玉断绝关系,就是为了保护他。若此时去找他,无异于将他重新拉入火坑,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理智上,费黎明白年俊峰是对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对裴仕玉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停下寻找的脚步。
明面不行便暗地里活动,他让自己曾经在南城洼的关系私下寻找。
当他终于在老城的酒吧发现裴仕玉的踪迹,得知他成了陪酒公关,花名叫Jade那晚,费黎在酒店房间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