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164)+番外
“这——”苏彦顿了顿,“君子不夺人所爱,那女郎若是真有了喜欢的人,若是我以权相逼……”苏彦摇首,“子檀不会愿意的。”
“这是自然。莫说子檀,便是我,便是他已经亡故的父亲,都不会同意的。苏门百年清贵,如何能做如此强人所难之事。”温似咏笑了笑道,“苏门君子门风,从来都是成人之美。”
“七郎,你成人之美一回,把陛下让给子檀吧。”
苏彦猛地抬头,瞳孔缩了缩,定定望向对面的妇人。
妇人继续道,“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且不论你,你贯是能够一肩挑的性子。单论陛下,如今声名愈佳,何必让她再受波折,让她有损威望,她一个女子为帝,有多少艰辛,你比任何人清楚。再论苏门,明明可以代代清誉荣光,又何必让他白玉染瑕。其三,论一论吾儿,他是你教养长大的,你知他是怎样的人,他不会辜负陛下的。但你或许不知,他为了能转文官,付出了什么。他的左臂,原伤的没那样重,是他自己故意断药受力,就是为了有资格上皇夫位!”
“最后,论一论我这个寡妇——”妇人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沉默无声的男人,“也请你为我想一想,我已经没有了丈夫,再不能没有儿子。”
温似咏眉宇温婉,话语温和,问,“苏沉璧,你还记得的,你长兄怎么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因为这章反复写了几遍,有红包哈ps师父周二57章才能进小黑屋,原谅我手残党
第56章
这晚温似咏走后, 苏彦一个人坐了许久。
上巳节是满月,月华如水,透过窗牖渡满他周身。
他推开整扇窗, 看天上月。
明月皎皎,又亮又温柔。
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雪来,他看着那轮满月,伸出手去,雪花落在他掌心,很快化作雪水。
他笑了笑。
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渭河畔,衣衫褴褛的女孩伏在他足畔乞求, “别把我送走!”
忽就落下一颗泪来。
月落日升, 日升月落。
苏彦如常处理政务。
三日后, 正月十八晚间,他召李肃, 传给他一沓密信, 吩咐让暗子如上所做。
翌日十九,长安城街头巷尾,一片哗然。
正月廿, 他在尚书台主持新一年的政务计划, 和总结分析东齐之战。这日尚书台的高官看他时, 欲言又止。
正月廿一,再议东齐之战,有官员提及钟离筠,诸人目光扫过苏彦。
正月廿三,再得女帝手书, 已班师回朝,计二月初八入长安。诸人皆欢, 然御史台数位官员看过苏彦,面生寒色。
正月廿四,苏彦休沐,依旧留在中央官署的清辉殿中。三位御史中丞来见他,说了一番话。
苏彦虚心受之,半个时辰送别他们,伏案默写《静心咒》,写到第三遍时已经错漏百出,后半卷只剩“皎”字。
他盯着看了会,将竹简投入炭盆。火苗舔上去,他伸手将竹简抢了回来,用袖角擦拭剩余的“皎”字。
未几,目光落在那片袖角上。
他去榻上歇了一会,但是没有睡意。自上巳节后,他都是借安神汤入的眠,如此遑论午歇。便又起身铺开笔墨,打算写那份婚书。
万事开头难,然开了头倒也顺利了。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很快便写完了。
他看着婚书,自嘲地笑了笑,如此写,怎能不顺利。
这日宫门下钥前,薛谨来中央官署寻他,神色急切而紧迫,不容他说话,只将他拽上了出宫的马车。
【难不成是真事?这两可是师徒! 】
【苏门百年清誉,苏相那样的人,怎做得出这般事? 】
【难不成……上头的那位起的头?到底年少春心,俩成日在一道,早晚出事! 】
【不是说了,完全是苏相没把持住,上头才有多大,没人教懂甚?我瞧啊还是苏相挑的头……】
【天家的事,可不兴再说了。人小归小,打了胜仗建了功勋回来的。 】
【可不是吗,这要是以讹传讹,当着风流事我们饭后嚼嚼也罢了,若是当真见天地、拜宗祖,如此教化臣民,哪个能依! 】
【师徒尤似父子,断不能如此。 】
【就是! 】
……
两人换了私服,走在大街上,拐入一间酒楼雅舍,漫天流言扑入耳际。
“当日八门大儒提及大师兄,我见你神色便基本确定了。”薛谨叹道,“你、同陛下如何打算的,这漫天流言也不知如何传出来的,从正月十九开始,五六天了,可要查一查!”
苏彦接过薛谨递来的茶,缓缓饮了口,“不必查。”
“不查?”薛谨送到口边的杯盏重新搁下,似有些反应过来,“你这是想看看臣民的反应,还是说正好顺水推舟让大伙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薛谨神色松快了些,凑身道,“可是陛下回京,你们打算昭告天下了?”
“你倒不反对,不觉得有碍礼法?”苏彦面上带了点笑,抬眼间还是疏朗轻缓的模样。
只是指腹贴着盏壁,干干搓着,这个微小的动作并不符合世家公子端方雅正的举止礼仪。反倒露出三分软弱无措。
“师兄!”薛谨扫过,唤了声旧日称呼,又给他添了些水。
苏彦移开手指,端坐其间。
“人生百年,何必委屈自己。”薛谨低眉开口,“但、你不是一个人。只能说我不反对,但也没法支持。但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尊重您。”
“多谢!”苏彦颔首,“很快这声音就没了,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