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道,“奴婢现今管着内外五坊使。”
李纯一听,也很尴尬。
内外五坊使,对宦官来说,本来是炙手可热的差事,因为他们专门负责为皇帝驯养打猎所用的鹰犬。宦官虽贱,御鸟和御犬却是十分要紧的,所以他们往往牵狗擎鸟,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借故找事,索要钱财,是人人畏惧的一霸。
当年永贞革新要革的,也有他们一份。
李纯上位后将五坊恢复,在五坊当差的宦官自然就又抖起来了。
但那都是天兵出现之前的老黄历了。
自从天兵管起了长安城的治安,最先倒霉的除了横行无忌的权贵子弟,就是这帮五坊小儿,如今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猫在御苑里不敢出门呢。
李纯这个皇帝更是再没有过出门游猎的兴致,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训练军队上。
俱文珍将仇士良打发去做内外五坊使,他能不闲吗?
“既是闲着,往后就到御前侍奉吧。”李纯淡淡道。
仇士良大喜,连忙跪下道,“奴婢谢陛下恩典!”
李纯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在了前面。俱文珍本就是左军中尉,如今又负责探听消息的情报工作,还能干预朝政,他手中的权力已经太大了。
本该跟俱文珍分庭抗礼的右军中尉第五国珍,因为裁汰神策军一事,处境相当尴尬,李纯让李炳这个内卫统领去掌管神策军剩下的三千多人之后,他就上了好几次折子请求致仕。
也是时候调整宫中人事,达成新的制衡了。
于是等俱文珍出宫一趟回来,紫宸殿内不仅多了仇士良这个东宫旧人,还有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其中一个是李炳说的那个天生神力,名叫吴锋,另一个是李纯从之前的内卫里挑出来的,叫张志远,是勋贵出身。
听说这两人将会分领一百内卫,负责皇帝的贴身保护工作,俱文珍就笑道,“恭贺陛下得此良将。”
李纯见状,便又道,“第五国珍数次上书请求致仕,朕已准了。如今神策军人数不多,朕欲裁撤神策军,将剩下的人归属内卫,卿意如何?”
“陛下圣明,如此甚好。”俱文珍道,“老奴近来正觉诸事繁杂,难以兼顾。只是神策军除了护卫京师的这一支,还有不少驻守在关内各处,还需斟酌处置。”
李纯故意没说对他的处置,听他这时还能冷静分析,思虑周全,心下满意。
不怪他喜欢用俱文珍,对方的眼光、见识、能力和心性,都不是一般内侍能比。只是越如此,就越要限制他手中的权力。之前放权给他,也是为了对付天兵的权宜之计,但现在,李纯已经意识到,对付天兵注定是一项长期且艰难的工作,自然就要让事情回到正轨了。
他便说了自己对关内各处驻军的处置:暂且一切如旧,待京城的内卫整合完毕,形成了战斗力之后,再让他们去主持各处的改革,该裁的裁,该补的补。
宁可人数少一点,但李纯要的是能战斗的军队,而不是吃闲饭的废物。
俱文珍只默默听着。
既然已经撤了左军中尉的官职,以后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也不是他能置喙的。只是他心下却不免想着,也不知陛下有没有发现,他已经在天兵的倒逼之下,开始想方设法革除积弊了。
李纯讲完了自己的设想,见俱文珍还是一派沉静,这才笑道,“朕还要另设一察事院,负责缉查官员不法、监听天下消息,及时奏报以闻,这份重任,便交付与卿了。”
这个处置本就在俱文珍的预料之中。
甚至可以说,从皇帝亲自去神策军挑选了两百名亲卫的那一刻,俱文珍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躬下身,欣然领命。
李纯这才提到仇士良,第五国珍致仕,俱文珍又要负责察事院,御前自然也要添人了,皇帝亲自指定某一个人也很正常。
如此,李纯对皇宫内部的权力结构调整就基本完成了。
李纯很满意,俱文珍也很满意。
皇帝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但俱文珍一直以为是因为天兵带来的压力,直到三天前……
李纯没有想错,当时就侍立在一侧,而且心思敏细的刘光琦,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皇家中风的先例实在不少,刘光琦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连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直到深夜,刘光琦才去找了老朋友俱文珍商议此事。
他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比起揽权,更多是想为后辈铺路,所以刘光琦选择跟老乡俱文珍结盟。他的大儿子现在就跟着俱文珍负责情报工作,关于宫中的局势变化,俱文珍也跟他透露过一些。
一旦意识到皇帝有中风的迹象,两人再去回想这几个月来皇帝的许多行动,一些不理解的地方就豁然开朗了。
现在的皇帝,对自身安危最为敏感,肯定不会乐见有人掌握太多权力。
俱文珍当机立断,暗地里稍微推了一把,明面上又全力配合,让李纯顺利完成了这一次权力调整。
……
洛阳城外,雁来远远望着不远处繁忙的渡口,对郝主任说,“回去的时候坐船吧,我还没坐过船呢。”
至少在游戏里没坐过。
骑马赶路的优点是快,缺点可就数不清了。
可惜她自从穿越之后,但凡出门,好像总是在赶路,自然也没法选择出行方式。
听到这个要求,郝主任不由一笑,“我倒是没问题,但你确定回去的时候不直接传送吗?”
雁来一拍脑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