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玩家们的同意,白安隐便去安排人了。
其实在这场战斗里,NPC们看似隐形,其实默默做了不少事情:在城楼上巡逻警戒,安置进城的流民,接收之前俘虏的葛逻禄士兵,以及现在的打扫战场。
这些自然都是雁来的安排。
玩家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搞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但是收拾扫尾就没兴趣了。
既然如此,她这个“游戏策划”当然要替他们做好后勤保障的工作。
毕竟这还只是第一战,以后还有那么多的仗要打,早点将这些事情事情安排好,形成定例,也更方便玩家和原住民各自发挥长处,和谐共存。
……
东城门下的军营里,被安置在此处的流民们听着外面的种种动静,都有些不安。
虽然龟兹城接收了他们,但是后续会如何,现在还说不好。
若是龟兹城在这一战里输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让吐蕃人杀一批泄愤,剩下的留着下一场战争继续做炮灰。但若是龟兹城赢了呢?他们的命保下了,要考虑事情却更多了。
这么多人如何安置,以后靠什么吃饭,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尽管奔波了大半夜,又惊又吓、又累又饿,但流民们却没有一个能睡得着,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
现在外面响起了欢呼声,这一战想必已经结束了。
流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角落里,几个胡子拉碴、勾腰驼背,竭力伪装出老相的男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混进了人群之中。
他们凑到熟悉的流民身边,听着大家不安的议论与揣测,时不时掺和一句,引得原本就不安的中人越发忐忑,等觉得火候到了,便又开始煽风点火,鼓动流民们趁着外面还没安定下来,不如现在偷跑。
是留下来,继续等待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还是跑出去寻找别的出路?
这样重大的命题,大多数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何况又是在这样一个紧张的时刻,他们也没有深思熟虑的时间,只能晕晕乎乎地被引导着做出选择。而一旦一个人做出选择,剩下的人便只能从众。
于是渐渐的,逃走的想法占据了主流。
其实大家都知道,跑出去未必会更好,但相比接受即将降临的、由别人掌控的、因为未知而显得尤其可怕的某个结果,跑出去他们至少能先喘上一口气。
另一边,身形完全隐在屋檐阴影之下的少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是想留下来的,他相信流民里有很多人也跟他一样。
但是如果其他人都跑了,他们也只能跟着跑,否则留下来就只能面对更加叵测的命运——龟兹城的人只会将流民当作一个整体来处理,才不会考虑哪些人想跑,哪些人又是无辜的。
而且想跑的人也不会容许他们留下,只有裹挟更多的人,跑出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再说,他们也怕想留下的人卖了他们,只要有人表露出想留下的意思,就会先被内部清理掉。
但这少年已经决定,就算冒险也要留下来。
无他,只因这里是龟兹,是大唐在西域仅剩的国土、最后的屏障。
如果早晚都要死的话,他想死在这里。
龟兹是不一样的,他一直都知道,但从前只是有这样一种模糊的概念,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并没有深想过。
直到真正来到了这里。
他抱膝坐在阴影里,手指摩挲着胳膊,回想起刚才进城之前那惊险的一幕。
那只伸过来扶住他的手,那句“小心一点”,还有“愣着干什么,快跑啊”,以及那些前赴后继,仿佛不怕死也不会死的白衣人……
一切都像是幻梦一般,一切又都是如此真实可辩。
就在这少年陷入回忆的时间里,其他人已经议定了要逃走,便分出一部分人,故意去寻周围看守的士兵说话——流民们虽然被安置在了军营里,但是也不能住进士兵营房,所以只是把人集中在校场上,又抽调几百士兵看守。
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这些流民平常总是显露出了一种麻木的安静,仿佛他们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接受了作为炮灰的命运,但事实上,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能够活到今天,都是因为足够的灵活机变。
所以此刻,他们行动起来也如同脱兔一般,那干柴般枯瘦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几乎是瞬息之间,领头的人就已经冲到了军营入口。
然后就撞到了准备过来查看一下战利品、刚好走到这里的几个玩家。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们顿时面露狰狞之色,掏出藏在身上的武器——打磨过的石头或者铁片——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
毫无防备的玩家立刻扑街。
然后一个帖子就出现在了论坛上。
【还没下线的先别聊天了,快去军营,那些流民要逃!】
众玩家一看,这还了得!
要知道,击杀奖励是实时到账的,流民和俘虏却要等后续人数清点出来了,才会根据玩家们的贡献度结算。要是人现在跑了,奖励肯定也没了,那之前不是白忙活一场?
于是面目狰狞的流民们冲出军营,面对的就是面目比他们还狰狞的玩家。
流民跟军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就算是葛逻禄部那样习惯了反复横跳的军队,也还会负隅顽抗一阵,但流民们一见事不可为,便立刻麻溜地跪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