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打开了面板。
刘禹锡见她坐在原地,双目放空,似在神游天外,眉头动了动,不由暗暗留心。
过了一会儿,高泠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好了,等着吧。”
“这就好了?”刘禹锡有些怀疑,“要等多久?”
“那可不好说,”高泠微微沉思,“不过只要皇帝肯配合,应该不会太久的。”
刘禹锡:“……”
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好了就是好了,我怎知你不是在诳我?”
他倒是知晓天兵有特殊的沟通之法,能够迅速得到千里之外的消息,可是没有亲眼见到诏书,他要如何判断真伪?
“反诈意识还挺强。”高泠夸了一句,“放心吧,我还要搜集各种散落民间的诗歌、书籍,且得在江陵待上一段时间,保证等我们启程的时候,一定让你看到诏书。”
刘禹锡被她话中的自信所感染,虽然仍旧没有看到诏书,但其实已经信了七分。
在天兵各种混沌的名声里,“言而有信”算是不多的优点之一。
这么想着,他也跟薛涛一样,对于即将到来的编书工作,产生了一点主人翁的责任感,“说到搜集诗歌,在下或许也能帮得上忙。”
高泠这回没再说什么,一副全无芥蒂的样子,笑道,“正要请刘先生帮忙。”
……
玩家说很快就是很快,高泠这边一将消息上报,那边郝主任就告知了雁来。
雁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关注过跑去四川的高泠了,没想到她不仅把薛涛捞过来了,还想顺路拐走刘禹锡和柳宗元。
就……干得漂亮!
“不就是诏书嘛,让他等着。”这是雁来的原话,“先抓个幸运儿来帮忙写奏折,然后……你觉得派谁去送比较好?”
“我亲自走一趟吧。”郝主任想了想道。
雁来有些意外,“有必要吗?”
“虽然目前我们只是修书,但也可以不只是修书。”郝主任笑道,“既然要了朝廷诏命,那就索性把手续办得齐全一些。再说,我也有一些想法,顺便试一试。”
雁来听她说完,不由肃然起敬,“这样真的可以吗?”
“试试嘛。”郝主任笑道。
最后被请来写奏折的是孟郊。
他不惯庶务、更不懂官场人情世故,当年做溧阳县尉的时候,就天天骑着驴前往野外,徘徊赋诗,工作一概不理。县令看不过眼,干脆上奏州府,让小吏接管了他的工作,分走他一半的薪酬。等三年考满,他自然没机会迁转,只能收拾行李回家了。
虽然他对这个等了七八年才终于得授的官职并不满意,但之所以如此懈怠,主要是因为地方上的胥吏经常连起手来架空上官,操纵县中事务,孟郊既没有强硬的后台,自己又不懂这些,也没有得力的幕僚帮衬,哪里斗得过他们?
事情办不成,反而左支右绌、惹人嘲笑,他自然渐渐心灰意懒。
现在这个水陆转运从事是他的第二任官,恩主郑余庆看重的是他的诗才,对他的工作也没什么要求。自从去年冬天孟母生病之后,孟郊就不怎么去坐班了,所以诸人之中他最闲。
不过雁来找他,主要是想看看他能不能胜任这个笔杆子的工作。
虽说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纯粹地搞搞文学,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但偏偏这个时代,文学和政治密不可分,诗文写得最好的那一批人都想做官,孟郊也不例外。
好在词臣也是臣,而且是大唐最清要的官职,他要是能干,那就皆大欢喜。
孟郊一动笔,雁来就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适应工作了。
就算她没干过公务员,也知道公文写作和文学创作不是一回事,但孟郊显然没有这种认识。他的诗是什么样子,公文就是什么样子。写诗奇崛瘦硬,那叫风骨,但公文写成这样,总觉得是在挑衅所有阅读的人。
但放在这里竟意外地合适。
雁来之前已经展露过锋芒,这回也是去提过分要求的,所以文章不用写得太客气,冷硬一些反而效果更佳。
果然啊……再怎么冷门的人才,都总有适合他发挥的战场。
反倒是孟郊自己有些不安,“恐不可用,宜再召他人拟写。”
“我觉得挺好的,就用它了。”雁来安慰他,“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用不用是我要考虑的,不用担心。”
孟郊还想说什么,雁来已经拿起写好的奏章,递给郝主任,让她干正事去,自己则是拉着孟郊坐下,询问他编书的事宜。
果然,孟郊立刻就忘了奏折的事,注意力迅速转移。
……
虽然天兵的行动很自由,但是安西军的奏折还是会经过正规流程送上来的。
所以,当听说有天兵想要面奏时,新任的枢密副使梁守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干脆来找俱文珍商量。
俱文珍听说他来拜访,也松了一口气。
上回皇帝想换宰相,咨询过刘光琦,最后却没换成,反倒是李藩被长流岭南,刘光琦就病了。这个病真假参半,视皇帝的态度决定该不该好,但皇帝显然并不怎么想让他好起来,虽然并未批准刘光琦致仕的奏折,却提拔起来一个梁守谦。
虽然说的是让梁守谦暂代杂务,以便刘光琦能安心休养,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休养,八成就不能再回来了。
不过这一点,俱文珍和刘光琦都有所预料。
皇帝想分权的心根本藏不住,他们作为姻亲和同乡,同掌机要、互通有无,自然是最该分的。只是两人都有拥立之功,再加上时局复杂,才没有轻动。这回他们搭了台阶,皇帝果然立刻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