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谋(152)
楚延琛咽下口中溢上来的血水,他伸手抚过赵清婉的面颊,稍稍低头,带着浅淡血腥味的气息蹭在赵清婉的脸颊侧边,他哑着嗓子轻轻地道:“好。皎皎,我……”
赵清婉眨了眨眼,在楚延琛的话出口之前,她便截断了话头,别开脸,轻声道:“你的身子要紧,先回去歇着,其他的话,咱们后面再说。”
“我、我先进宫了。子瑜,你好生照顾怀瑾。”
她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往外走。
等在不远处的阿垚已经候着了,一旁的司守官则乖觉地拖着全身鲜血淋漓的孙樾,看到赵清婉离开,他们便也迅速跟上。
楚延琛看着赵清婉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前的视线慢慢模糊起来,他的身子略微靠向楚延熙,低声开口道:“子瑜,待会儿来的人是友非敌,不必担心。”
楚延熙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楚延琛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便觉得手边一沉,而后看着楚延琛整个人倒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人,急声喊道:“大哥!”
只是这一次,并未听到楚延琛的回应,楚延熙低头一看,就看到楚延琛面色青白,唇边有血线溢出,双目紧闭,似乎就连气息都微弱了不少。
“大哥!”
转身离去的赵清婉并不知道楚延琛此刻的情况,对于自己刚才的仓皇躲避,她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恼怒,恼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怒楚延琛的不惜己身。
“公主,宵禁了。”阿垚看着驭马在前的赵清婉,一会儿怒一会儿凝眉的,似乎是心神恍惚,她扫了一眼寂静的街巷,提了提缰绳,而后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宵禁之后,无论何人都不得在京都街巷上逗留,若不然,便会引得卫令拦截。
赵清婉虽然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但是这些规矩也是要守的,先前直闯刑部大牢便已经是坏了规矩,只怕明日是要有御史弹劾了。这时,宵禁时分,却还纵马在街巷上,更是乱了规矩。
听到阿垚的话,赵清婉收回紊乱的心神,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给阿垚,而后开口道:“拿着去叩宫门。”
早在她出宫之前,宁惠帝就给了她一块玉牌,准她无论何时都能回宫。
“是。”
赵清婉一行人前脚才踏入宫门,后脚刚刚歇下的宁惠帝便得了消息。
“陛下,公主殿下回宫了。”高公公躬身对着宁惠帝回禀道。
宁惠帝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榻,听得高公公的回禀,他心头一跳,匆匆批了一件外袍,便开口问道:“怎么了?皎皎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从苍玉山回来了?这深更半夜的,不说山路难行,便是夜露深重,也易染了风寒。”
高公公低低地回了一句:“陛下,公主殿下刚刚闯了刑部大牢。”
宁惠帝整理外袍的手微微一顿,他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而后叹了一声道:“可是去看驸马了?”
“公主将驸马带走了。”高公公看了宁惠帝一眼,注意到宁惠帝眼中的阴霾,他小心翼翼地道,“有人在大牢里对驸马动了手,幸好公主殿下来得及时。”
他的话语堪堪落下,便听着殿外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宁惠帝大步走了出去,只听得有内侍匆匆入殿,躬身回禀道:“陛下,公主在殿外等着。”
宁惠帝并未回话,而是迈步走了出去,与那名内侍擦身而过,朝着殿外行去,才出了殿门便看到孤零零站在长廊外的人,以及离她不远处倒在地上低声呻/吟的人,他眉头一皱。
“皎皎。”
宁惠帝开口唤了一声,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赵清婉听到这一声‘皎皎’,她抬头看去,那双眸子瞬间就红了一圈,只是却还是懂规矩地对着宁惠帝福身一礼,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儿臣见过父皇。”
“儿臣今儿特来请罪。”
宁惠帝疾步走上前,伸手扶起赵清婉,开口回道:“请什么罪?这大晚上的,看看你这手,都冻得和冰石一般,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着赵清婉往殿里走去,并高声喊道:“高进,奉一盏姜茶来。”
赵清婉顿了下脚步,扯住宁惠帝的手,闷声道:“父皇,儿臣今夜闯了刑部大牢,拿着马鞭抽了承恩侯府的公子,还有刑部的司监官。”
宁惠帝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赵清婉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将话说出来,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转过头,笑着安抚道:“皎皎,是不是吓到了?”
赵清婉本以为宁惠帝应当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是却不曾想到开口便是询问她是否吓到了。
这一番温情令她勉强压下的情绪登时就翻涌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赵清婉的面容显出一丝的霜白,发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宁惠帝,眉宇间带着委屈,道:“父皇,他们竟然敢对儿臣的驸马屈打成招!父皇,他们想要杀了怀瑾!”
她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哽咽,那红通通的双眼,透出点点泪光,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皎皎,”宁惠帝怔了一下,“你莫哭,咱们先进殿去,慢慢和父皇说,一切都有父皇给你做主。”
赵清婉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便低着头随宁惠帝入了正殿。
而那一具宛若尸体一般的孙樾却是瘫软在地,像一滩无人搭理的污渍。好一会儿,便见捧着姜茶的高公公瞥了一眼地上的孙樾,他迅速打了个手势,很快便有人来将孙樾拖走。
那渗出的血痕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红痕,而后便有人将那一道红痕擦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