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谋(195)
楚延琛推开窗子,窗外夜色漫漫,唯有一轮当空明月,月辉洒下来,将整座院子笼罩在月光下,银白色的月光仿佛是给院落披上了一层轻纱,看起来朦胧静谧。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入了肺部,先前略微钝痛的肺腑忽而感觉到一股刺疼,令他不由得低声咳嗽起来。楚延琛又怕惊醒了赵清婉,便就极力压制着这一股骤然而起的咳嗽。闷闷的咳嗽声在窗子处响起,一阵微风飘过,月光下一道暗影一闪而逝。
一只白嫩细致的手轻轻地贴在楚延琛的后心处,柔和的内息顺着掌心一点点地推入楚延琛的肺脉,平复肺腑间的凝滞与沉闷。
这一丝暖意在楚延琛的肺脉里流转,慢慢的,那一股压制不住的咳嗽开始平复了下来。
等到楚延琛彻底平复下来后,那一只白嫩的手才收了回去。
楚延琛对于骤然出现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在他转过头,看清身后来人的面貌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他惊诧的不是人在这时候来,而是来的人竟然会是他曾见过的熟人。
“莫寞小道长?”楚延琛轻声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在京城时曾和他有过数面之缘,而后便入世游历的清风观小道士莫寞。他知道今晚楚家在江南道埋下的钉子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莫寞。
莫寞躬身一礼,而后眸中带着一丝担忧道:“楚公子,小道我和你说过,你的身子需要静养,如今江南道一带疫病肆意,并不适合你来,你最好尽早回去。”
楚延琛盯着莫寞看了一会儿,他挥了挥手,示意人随着他一同走到外间屋子,以免惊扰了酣睡着的赵清婉。
莫寞会意地放轻脚步,目不斜视地随同楚延琛走出去。
楚延琛执起茶壶,给莫寞倒了一杯茶水,水略微有些凉了,莫寞也不在意,他沉默地坐在楚延琛的对面。
楚延琛仔细端详了一番莫寞,忽而发现莫寞那双眸子里,曾经的天真似乎消散了不少,稚嫩的面颊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疲惫与伤感。
看来这一段时间的游历,这一位莫寞小道长是经历不少。只是不知道他又是如何与楚家的钉子扯上关系的。
“莫寞小道长,你......”
“楚公子,小道是忠人之托。”莫寞抬眸看向楚延琛,也不知道这一段日子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过去略微跳脱的眼神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功夫极好,至少在隐匿的功夫上,能够避开常旭和重九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楚延琛的身边,一般人是做不到。
莫寞没有多问楚延琛什么,他伸手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根竹管,而后从竹管中倒出一颗蜜蜡,递给楚延琛。
楚延琛接过蜜蜡,他端详了一眼手中的蜜蜡,而后一把捏碎那混圆的蜜蜡外壳,将包裹着的纸条取出,铺展开的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东西,楚延琛沉着脸看着这一方纸条,良久,他将纸条送至烛火旁,火光一闪,那一张纸条便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团灰烬,落在了地上。
“烦请莫寞小道长,回去后同他们说,我会尽快安排时间与他们见上一面的。流民的事,我自有安排。”楚延琛语调沉沉地道。
听到楚延琛的话,莫寞点了点头,他犹豫半晌之后,道:“楚公子,流民,您真的可以救救他们吗?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而还有很多人正在死去。”
他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哀痛和无力。
楚延琛想不到会在江南道一带遇见莫寞,这儿的情况,他明白很糟糕,纵然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可是不用看清,他也明白,平静之下藏着无数痛苦挣扎的尸骸。
他沉默了许久,并没有直接回答莫寞的问题,楚延琛只能说,流民的事,他总是能够解决的,可是救人,他无法保证,或许会有很多人可以活下来,也或许很多都不会活下来。
“听闻,无忧道长是同你一起入世游历的,不知道无忧道长是不是也在江南道?”楚延琛转了话题,开口问道。
听到楚延琛的话,莫寞眼神一黯,他低声道:“师兄受了伤,还染了病,幸好得林家相助,才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如今尚未苏醒。”
楚延琛未曾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他面上神情一僵,而后轻声道:“不好意思,我......”
“没事,师兄再过一阵子便会康复。”莫寞抬眸看向楚延琛,他小声道,“楚公子,我知道江南道的事很难,我只是希望,您如果可以做到的话,就尽快帮一帮他们。”
他虽然没有说他们是谁,可是楚延琛知道莫寞说的是江南道的流民们。楚延琛心头一沉,他们的计划一旦铺展开,这些流民,谁也不知道能够活下来多少人。果真是兴亡,皆是百姓苦。
做不到的事,他不会给人承诺,故而对于莫寞的话,他除了报以沉默,便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楚延琛抬眸看向莫寞,在莫寞略微失望的神情下,终究是心软地开了口:“莫寞小道长,百姓是陛下的百姓,陛下心怀仁厚,这事总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
莫寞仿佛是成长了不少,虽然楚延琛的这个答复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要的,但是却并不同过往那般,直率地要个明确答案了,他微微点点头,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食指长短的玉笛,放在楚延琛的面前,开口道:“楚公子,我看你身边并未带多少护卫,江南道一带,危机重重,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这一枚玉笛是很特殊的联络方式,关键时刻你吹动后,我便能感觉到,届时,我会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