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低头,用脸试探宁也的额头,确认温度之后,双手环抱住宁也。
宁也没有挣脱,全身软绵绵的,脸搭在裴序肩头。
裴序抱着宁也,轻叹一声:“宁也,你又发烧了。”
应该是凌晨时候在冰湖中着凉,刚才又穿着单衣跑下楼,身体的温度重新高了起来。
他有点懊恼,刚才不该这样对宁也。
他忘了他还是个病人。
“还能不能走?”裴序问。
宁也的脸埋在裴序肩膀上,停顿须臾,摇了摇头。
裴序见状,便直接一个横抱,将宁也打包抱起,抱回房间。
宁也偏瘦,身体大多是骨骼的重量,裴序轻而易举就将他抱回到房间,放到床上。
裴序从床头抽屉拿出一支水银温度计,撩开宁也肩膀的领子,将体温计放到腋下。
体温计是早上在药店买的,那时候太早,裴序跑了几家药店,才找到一家刚刚开门的。
药店里药品不多,只有基础的退烧药和水银温度计。
当时裴序原本打算直接带宁也去医院,但是烧得晕乎的宁也一直喊着要回家,他只好在药店买了药,带宁也回了家。
体温计需要等待五分钟。
裴序将宁也的手臂放好,给他盖上被子。
宁也的脸烧得红彤彤,眼睛闭着,眉头微蹙,看着很难受。
平时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只有在生病发烧的时候,才显露出自身的脆弱。
裴序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在想,他独自生活的这四年里,有没有生过病。
生病的时候,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自己去药店买药,还是独自去医院就诊,亦或者,一个人生生熬着。
一想到这些,裴序的心就开始煎熬。
五分钟时间到。
裴序拿出体温计,上面显示38.8。
他重新去倒了一杯温水,扶起宁也,喂着吃了一颗退烧药。
之后他的目光移到宁也有一小块湿着的裤子上,起身去衣柜找了一条干净的裤子,准备给宁也换上。
在裴序的手指碰上裤腰系带的时候,烧得晕沉的宁也伸手按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出声:“……我自己来……”
这大概是宁也最后残留的清醒,会因为裴序帮他换裤子而觉得难为情。
裴序稍微停了片刻,拿开宁也的手,淡声说:“你哪里我没看过。”
“……”
闻言,宁也的脸更烫几分。
现在他脑袋很晕,实在没力气跟裴序僵持,认命般收回手,任由裴序摆布。
很快,宁也感觉到裤子的系带被松开。
他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是在火上炙烤。
皮肤凉了一瞬。
新的衣物套上。
裴序帮忙穿好后,宁也立刻扯住裤腰边缘,侧过身面朝墙壁,惯有的逃避姿势。
裴序静静看了几秒宁也的背影,没说什么,只伸手将被子拉上来一点,给宁也盖好。
然后他在床边坐下,抬头望着对面的窗户,入眼的是黑沉的夜空和隐隐约约的灯火阑珊。
夜很静。
彼此间的呼吸也开始变轻。
虽然轻得几乎听不到,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身边。
草莓蛋糕孤独留在餐桌,烟火的痕迹被夜风逐渐吹散,夜越来越深。
裴序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察觉到宁也已经熟睡,才伸手轻轻抚过宁也的侧脸,手指顺过额前的碎发,完整露出线条分明的侧颜。
现在距离今天过去还剩几分钟。
裴序望着宁也,喉结滚动,轻声说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快乐。
-
宁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梦到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他和裴序陌生又尴尬,上学路上两人分开前后走,他走在前面,裴序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随着时间推近,两人从不熟慢慢变成偷偷尝试靠近对方,前后分开一小段距离走向学校的两个人,不知从哪天开始,变成一起并肩向前。
恍恍惚惚的,宁也梦到在陌生校园那些时间里,他总会避开嘈杂人群坐在食堂角落吃饭,裴序的餐盘也总会跟着出现在他餐盘对面。
他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穿着白色衬衣校服的裴序站在餐桌前,目光居高临下地朝他投过来。
然后裴序会坐下来,和他一起用餐。
这种无声的强势,是照亮宁也少年时期的一束光,是他最孤独那一年里最珍贵的陪伴。
混乱又真实的梦到最后,是宁也和裴序确定关系的那个夜晚。
海边沙滩潮涌一浪拍着一浪,结束最后一门高考科目的学生们围坐在沙滩上,生起篝火庆祝高考结束。
远处落日在海岸线缓缓下落,夕阳消逝,短暂的蓝调时刻骤然而至。
宁也从同学们的热闹中抽离,独自坐在礁石的另一侧。
湿咸的海风吹拂,天边蓝色蔓延,裴序来到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下。
他们不知是哪来的默契,互相看着对方的眸光旁若无人地纠缠在一块。
海浪声和玩闹声仿佛都被丢置到另一个世界,此刻柔和宁静的蓝色包裹着他们刚长成的少年身形,是平直的肩背,是转头望着对方的侧脸。
对视之间,裴序偏头,吻住了宁也的唇。
可乐罐握在裴序手中,冰镇过的可乐带着丝丝的甜味,从他的唇瓣过渡到宁也唇上。
第一次的亲吻,海浪声铺天盖地而来,同彼此的心跳声一起响在耳侧。
唇瓣分开些许,但眸光没有停止相缠,眼中只有彼此。
很快,裴序再次偏头,第二个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