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说得很着急,先前酝酿过的语句在这一刻变得糟乱,完全没有任何顺序。
是因为那棵银杏树。
是因为那棵银杏树上的名字。
宁也在植物园看到写着他名字的那棵银杏树时,他忽然明白,原来真的是他错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裴序说他的爱是有条件的。
裴序对他,是义无反顾,是毫无保留。
即便是已经分手,也要在他们一起看过的银杏树上留下他们共同存在的痕迹。
不是朋友,不是家人,不是分手的前男友,而是爱人。
是一生所爱的人。
而他呢,总是权衡再三,只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没有认真考虑过裴序的心情。
裴序是对的,他是错的。
是他错了。
他真的做错了。
“我只想着我应该和你平等,应该毫无负担地和你在一起,但我忽略了你也有知晓一切的权力。是我自尊心太强说不出口,是我赌气跟你提分手,我总以为我是最受伤的那一个,我一直忘了你也等了我四年——”
宁也的头发不住地往下滴水,淋过雨的他脸色发白,双眼却很坚定,他攥紧裴序的衣襟,眼眶似乎都是湿漉漉的。
“我从来没想过你回头找我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气,你明明也是很骄傲的一个人,我不该在你努力靠近我的时候退缩。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千万次的机会跟你坦白,但我就是不说。我总考虑这,考虑那,宁愿看着你因为解约费自责我也没有开口。”
“裴序,这些是我做错了,可是我喜欢的心从来没有变过。这四年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分手时说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是真的再也不想回来。我想的是等我赚够钱,还完欠款,我就可以回来找你,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陷进经纪公司的骗局。这四年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痛苦——”
说到这,宁也喉咙哽咽着,眼泪汪汪地望着眼前的裴序,略带哭腔的声音里渗出几分委屈:“而且……”
“我不是你说的我更爱自己,你在我心里没有排末位,我很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
宁也没说完的话倏然被热吻吞没,裴序的十指紧扣住他的双脸,没有任何预告的亲吻仿佛要吞灭一切声响,只有舌头疯狂缠绕搅动的声音响在耳畔。
裴序从没听宁也说过这么多话,宁也是多么要面子,从来都不愿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
这一大段话,宁也说得乱七八糟,表达得乱七八糟,可每一个字都戳在了裴序心上,让他的心被狠狠捏住,又痛又闷。
宁也被裴序吻得差点呼吸不过来,氧气耗尽,大脑发懵,身上的湿衣服裹得他又冷又热,矛盾刺激着他的神经。
觉察到宁也快不能呼吸,裴序才舍得停下,捧住他的脸,与自己的脸紧贴,滚烫沉重的气息扑在他鼻唇上面。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裴序用鼻尖蹭过宁也的唇,再蹭到宁也的侧脸,鼻息开始从他耳边掠过。
“一周,宁也,我等了你一周。”他低着嗓,好似也有几分委屈,“我等了你一周,你现在才肯来找我。”
宁也表情懵懵的,眼圈发红,适才即将溢出眼眶的热泪还在眸前凝聚,全身上下似乎连五官指节都淋淋泛着湿意。
他眼底仿若有碎光闪烁,喉结紧了又紧,溢出来的嗓音破碎得惹人心疼。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裴序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会呢。”
他似叹息一声,含了一下宁也的唇,“我只是想等你主动来找我。我想知道你到底能忍多长时间不见我。”
话音落下,他用舌尖抵开宁也齿关,顺畅找到柔.滑的小舌。
宁也被吻得喘不了气,裴序重重.吮.缠过他的舌后,气息低重着,转头到他耳边,咬着他耳朵说:“等你的这几天,我真是想你想到发疯。”
那天晚上,裴序真的是伤心的,他没有生宁也的气,反而是心疼。
心疼这几年宁也因为自己父亲过得这么辛苦,心疼宁也面对自己时的每一次挣扎退缩。
同时他也为自己伤心难过。
那晚,他与父亲对峙完,回到自己住处,灌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在剧烈发酵的酒精里面,他找到了自己伤心的源头。
他不过是太爱宁也,因为太爱,所以不愿宁也对他的感情只是有一点点喜欢。
他想要同等份的爱,想要无可替代的爱,想要成为宁也能无条件相信、无条件依靠的那个人,想要成为宁也最重要的那个人。
其实,他也很自私,他对宁也有着强大的占有欲。
这几天,裴序一直在等,他很想等宁也主动来找自己,想以此确认自己在心中的地位。
这种幼稚的行为,在宁也回南市之前,他就已经坚持了四年。
晚上的他,如同那个台风天突然得知宁也回来了一样,接到保安处的电话,立刻驱车从公司赶过来。
有没有闯红灯,他不知道,路上花了几分钟,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保安在电话里说,宁也淋雨跑来找他。
几个月前,宁也第一次登门的时候,裴序交待过保安,必须要让宁也登记姓名和电话,必须将宁也送到电梯。
他担心宁也已经换了手机号码,也担心宁也非要留在保安室不愿意去他家。
保安有好奇询问宁也是谁,问完马上觉得僭越,不该询问业主的隐私。
裴序当时沉默了一会儿,对保安说:“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