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157)
在一个空闲的晚上,二人在齐娓家里喝了一点酒,平时没怎么醉过的江映舟喝了一杯不超过一百毫升的威士忌。
然后“醉倒”在齐娓怀里。
第二天醒来,齐娓的手机里已经有了和搬家公司的通话记录。
再然后江映舟就住进了齐娓家里,和齐娓一张床。
一直到齐娓说想要回南岛的那一天。
所以川录闲现在站在这套临江也临近潮东大学医学院的大平层里,唯因望着她清瘦的背影。
一七,通常也被叫作头七,是逝者的回魂日,亲属在这一天祭拜烧纸慰念亡灵。
现在打击封建迷信,很多人其实心底已经不觉得在头七的时候亡者真的会回来,祭拜不过是出于尊重习俗,一个形式而已。
可川录闲知道,在逝者一七日的时候,不借助外力也能有机会见到逝者。
一七日,午时初,阳盛阴衰,地浑天明,生躯往,灵识归,执之所处,念之所终,得度得余,下世弱劫。
即在逝者一七日的正午,在她消亡时最眷恋的地方,等一等,或许就能从镜子里看见她的身影。
就算等不到,那在午时初的时候为她颂福引渡,便也能让她在再次转世为人的来世里福泽绕身灾祸消减。
常人都有这么一个机会。
除了生前罪孽缠身的人。像江映舟这样的人。
上天不会让她出现在镜子里,也不会给她一个来世。
她在死去的那一个瞬间,坠入地底,在不得见天光的阴曹里轮转,肉身投入忘川,灵识飘荡在属于煞鬼的地方,没有神智,只会记得零星几个名字。
她会在黑暗里飘啊飘,嘴上会念叨着:“娓娓……”
“师姐……”“师父……”
可她不会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更不会知道自己前世是谁,是人还是物,是雨还是雪,都不知道。雨、雪、花、树,都可以是她。
又都不是她。
川录闲没有说话,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就没再开口说过话,她很安静地在这套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里她之前是有来过的,被江映舟和齐娓热情邀请来的。
那天是什么天气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吃完饭后她坐在沙发一头,江映舟和齐娓坐在两三米外。
齐娓应当是觉得第一次“见家长”该正经严肃一点,脊背笔挺得像是穿了背背佳。
江映舟笑她,被瞪了一眼之后手不安分,轻揽过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然后跟齐娓说:“不用这么正经,我姐又不是什么恶婆婆。”
川录闲听见,哼笑一声,齐娓脸更红了。
落脚在沙发前,川录闲垂眼片刻,而后扬起下巴往那天舟娓坐的地方望去,透过空气看见落了灰的沙发。
空荡荡的。
她的眼神缓滞一绕,慢腾腾地从目光所及的地方经过,是在希冀还是回忆,她不清楚。
不动声色把目光收回,川录闲坐到沙发上。
唯因看着她的动作,不太明白,却觉得现在应该,不要去打扰她。于是自己找了个小凳坐在落地窗前,抱腿等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川录闲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像是坐在那里发呆,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手指顺着重力往下垂,指尖却在轻轻发颤。
满室静默。
天逐渐放晴,乌云散开,日光柔和地洒下来。
半晌过去,唯因有一些困,她抱着腿双眼迷瞪,眼睛要闭不闭的时候看见眼前人身上渐渐流淌出银白的光晕。
丝丝缕缕的银光,有如从壶嘴里悠悠往上的茶香烟水汽,却还要多几分冷与清,这样环绕在川录闲身边时,才是相配的。
川录闲坐在流淌灵动的银白光芒里,面貌更清晰又朦胧,宛若下到人间来降福祉的神明。
指尖亦如往常一般会绕着游龙似的光,她将双手做成浅兰花样,中指轻轻一碰,周身光芒便消散了。
神明回去天道,凡人川录闲也回来了。
而后她站起身,向着窗外远眺。
窗外是逐渐苏醒的潮东,它庞大繁华,如诗如歌,容纳每一个人的梦想,包含每一对恋人的爱情。
极致的自由,极致的放纵,极致的压抑。
语言会脱缰,思绪会坠海,自己会丢掉自己。
自己也会找到自己。或许。
川录闲收回视线,微不可查叹出一口气,提脚走到唯因面前,伸手:“走吧。”
眼前多了只好看的手,唯因愣愣,仰头看她。
眼里含着困出来的泪花,带着浓重的鼻音问:“现在吗?”
问完,她摸出手机,亮屏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没到中午啊。”她把手机关掉,亮晶晶的双眼里些许疑惑。
虽然,虽然江映舟不会回来,但……万一呢?
心里在侥幸,唯因盯着川录闲的眼睛,看见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悲伤,像是在落了大雪之后满目苍寥的北国里掠过的风。
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人感受她的温度。
川录闲用这样的视线回视唯因,在平静里,一直挺拔的身影缓缓蹲下,到最后双膝磕到地面,跪倒在唯因面前。
她枕在唯因膝头,椎骨的形状被脆弱的皮肉描摹,鲛泪般的眼泪无声滑下。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在唯因轻揉她的头顶时,她喃喃出声。
第82章 我好像,有一点病了。
唯因专门装得鼓鼓囊囊的小包派上用场。
她一手揉着川录闲的脑袋顶,一手拉开小包的拉链。
包包里面什么味道的糖都有一点,她不知道川录闲的喜好,只伸手拿出顶上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