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26)
却见川录闲忽地往床尾迈步,脚下匆匆往唯因的方向去。
指尖在空气里微小地晃一晃,落空了。
没抓到,木遇春又将伸出去的手收回,其实也不太难过。
川录闲走到床尾,正要往床头折,唯因在眼前黑暗里听见她脚步声渐近,脑海中那些颜色东西尚还在侵蚀她的大脑,在那般场景下,脚步声都变成旖旎的背景。
勉强忍住脸上绯红漫出,唯因咬咬牙,睁开眼道:“你站那儿!”
闻言,川录闲停住脚。
“怎么了?”她眼中疑惑更甚,站在床尾望着唯因。
唯因深呼吸几个来回,待那荒唐的场面从她的脑子里退出去,才撇开视线,说:“就……突然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好了!”
“只是一点不舒服?”
“你不相信我?!”唯因虚张声势欲盖弥彰。
“我……”川录闲哽住,想不出来说什么话比较合适。
这怎么能扯到相不相信上?她直觉唯因不是因为不舒服才骤然闭眼,但想不分明到底是因为什么,唯因又对这避而不谈,她也就没办法细究这根源。
不过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就没必要深究。
自行将这话题揭过,川录闲不再看那耳垂上依稀有些许泛红的人,重新把关注放到木遇春身上。
一转视线,对上木遇春乖巧的脸。
说乖巧倒也不太恰当,只是她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仰头看着川录闲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在她深棕色的瞳仁里,能找见一二点孩童般的执拗单纯。
就连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倒映在她眼里,都像在野外的夜里抬头看见的闪烁的星星。
一点点亮光在漫天夜色里,不太规矩,又自由自在地,让自己的光亮投射到地球上。
眼风再扫过那双明目下的青黑,川录闲颤颤眼睫,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已经放软。
她盯着木遇春的鼻尖:“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木遇春双手摩挲腿上的裤子布料,听见她发问,便垂下脑袋,让目光落到地面的瓷砖缝上,看着那已从最开始的白色变成灰黑的细缝仔细思索起来。
半晌,她复而抬头,回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回答在川录闲意料之中,听罢,她转头,再问唯因:“医生怎么说?”
“啊……医生说她就是磕破一点额头加轻微脑震荡,至于‘失忆’,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
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川录闲微微提眉。
如果排除掉医生的技术问题,那就是说,木遇春这‘失忆’,并不属于现今医学能解释的范畴,再加一步,就是不属于,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这样,就只剩下玄学了。
想到这儿,川录闲抬眼看一眼床头墙壁上贴着的医院标。
北清的附属医院,神内神外排名都在全国前十。
看了,她彻底否认掉心里一丝对医生能力的怀疑,如此,就真如她猜想的那般,木遇春这事儿,属实是专业对口了。
她垂在身侧的左手五指依次在大腿上敲击,右手伸出去,轻抵住木遇春的眉心。
“这是……”木遇春顺着她的右手望上去,“做什么?”
“闭眼。”川录闲温声道。
迟疑两秒,木遇春轻咬住下唇,按眼前这人的吩咐乖乖将双眼都闭上。
眼前归于黑暗,眉心间那冰凉的触感更显强烈。
指尖上的冰凉瞬息过后就被温热取代,木遇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川录闲的指尖流入她的眉心,柔软而温和,暖热却不灼人。
这股暖流在她的身体里梭巡,像一只翅膀上带了荧光的蝴蝶,从漆黑里飞过,试图照亮每一寸看不分明的混沌。
她的记忆缓缓被荧光点亮,逐渐在黑暗里显出复杂的形状。
从一根丝线,到一截细绳,再编织成一张庞大的渔网,被一只手抛进过往这片海里,捞到属于她的光怪陆离。
最后被收拢,一点一点往上提。
啪——
绳子断了。
川录闲猝然睁眼,眼底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她竟然,看不清木遇春的一切。
木遇春此前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又遗忘过什么,她都看不清,连一个缺口都不让她窥见。在其他人身上奏效的那些技巧能力,今天她用到木遇春身上,就完完全全没了用处。
可是为什么?
木遇春,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对,她是普通人吗?如果真是普通人,怎么会下意识就知道“川录闲”这三个字,又到底为什么,要称呼她为“主上”?
诸多疑点,都挂在木遇春身上。
川录闲扇扇睫毛,收回手,说:“你睁眼吧。”
木遇春悠悠将眼皮掀起。
“怎么样?”唯因等在一旁,见川录闲似是完毕,忙问,“你知道什么了吗?”
动一下喉头,川录闲看着自己先前伸出去的右手指尖,道:“什么也不知道。”
难不成,是自己退步了?
这段时间太过懈怠,就退步得连最基础的事情都探视不了了?
不会吧……川录闲沉重凝视指尖,默了良久,而后忽地食指中指并起,猛然往床头一盆绿萝扫去!
以手作刃,虚空为剑,一记凌厉剑风急速刺向那盆绿萝!
歘!破空之声在耳边掠过,不过一个瞬息之后——
一片嫩绿叶片从枝干上飘落。
啪嗒。叶片落到地上。
唯因抿住嘴角,在安静里等上一会儿,开口问:“……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