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37)
她苍老的声音盖过电话里接线员说的话,让唯因根本没听清后半句。
正想让接线员重复一遍,却听见川录闲道:“唯因,把电话挂了。”
这话唯因倒是明明白白地听清了,虽然她不知道川录闲为什么要让她把电话挂掉,但还是乖乖照做。
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怀疑是报假警,她伸手点点屏幕,挂掉电话。
见眼前这两人挂了报警电话,秃顶大爷更觉胜券在握:“怎么?心虚了?刚才气焰不还很高吗?”
“你——”
“你刚才说……”川录闲偏头,视线越过前面几人,直直落到那拄着拐杖的奶奶身上,“我们欺负木遇春?”
话音未落,她将视线收回来,看着这在墙根缩成一团的人。
木遇春正从破碎虚幻的回忆里抽离,耳边只听见川录闲的这声问,在她听来这是荒唐可笑的话,于是抬起头,皱着眉,用通红的双眼望着川录闲。
刚才沙子进了她的眼睛,让她双眼比一般哭泣时更红了几倍,原本微翘的眼睫沾满泪水,温热的眼泪坠着脆弱睫毛往下,遮住半帘瞳仁。
鼻尖也红了,下唇被她自己咬得快要出血,眉心一道浅浅皱褶,发丝搭在脸颊边,被微风一吹,轻轻地晃。
看上去,的确是可怜透顶的模样。
川录闲在心中先找到一项能符合店门口那群人口中说法的证明。
不过为什么是她们欺负了木遇春?
除了木遇春现在看上去确实可怜兮兮之外,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是她和唯因让这人变成这样的吗?
没有,吧。
在她排查原因的时间里,木遇春抽抽鼻子,目光在店门口多出来的一群人脸上扫过,到最后顿了顿,却没从脑海深处找到关于这些人的记忆。
可她觉得,总是见过的。
但她现在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虽然这“正常”让她难受。
联系上听到的川录闲的那句疑问,她直觉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昏沉思绪一转,声音弱如蚊蝇地对川录闲说:“可以先扶我起来吗?”
不知道刚才那姿势有什么不对,她现在双腿都有些发麻,不让人扶的话,怕是刚站起来就又要坐到地上。
川录闲勉强听清她说的话,一伸手帮她把脸上残留的泪花给抹掉,再两手扶住她的双肩,让她靠着自己借力站起来。
见木遇春有了动作,店门口一群人暂且住了嘴。
空气安静了几分。
“能站住吗?”川录闲偏头问她。
点点头,木遇春轻声回道:“可以,但你先别走。”
川录闲视线一转,带着笑说:“你抓着我衣服呢,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目光跟着她的视线走,木遇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做什么。
细瘦五指紧紧抓住川录闲的衣服下摆,骨节在棕色衣裳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苍白,看上去,很用力,关节都像是要从薄薄一层皮肉中挣脱出来。
衣摆最下面那一颗铁质扣子也被她握在掌心边缘,让白皙皮肤渗出浅淡的红晕。
像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确实原本平整的衣料现在都皱得像一根被捆成了麻绳的稻草。
木遇春霎时放开手。
而后目光慌了慌,想要为这动作找一个理由,川录闲清楚看见她神色变化,只觉有些后悔脱口而出那句话,本不是大事,让这人有了什么心理负担才是不好了。
于是没再开口,只伸长手臂虚揽住她的肩膀。
她心中也将木遇春这下意识小动作的来由猜了猜,想来,必定是因为心里感觉到眼前这群人是熟悉的人,但看进眼睛里时没有丝毫波动的慌张。
情有可原。
而且,根据那老太太痛心疾首的话和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态度,不难看出这群人还真是来伸张正义的。
只不过,误会了,而已。应该。
川录闲眨眼之间将态度换了一副,嘴角隐约挂上友好的微笑——尽管极其微小,但也总算是个笑。
察觉到自己被虚揽住,木遇春抿抿嘴角,将收回手后一直微蜷着的指节舒展开
再挺挺腰背,怀着疑惑又一次向对面疑似是她熟人的一群人看去。
然后发现一群人的目光都很古怪。
以拿锅铲的花毛衣大姐为首,她的视线落在川录闲轻轻搭在木遇春肩膀头子上的左手上;以秃顶的大爷为辅,他的目光落在木遇春悄悄又摸到川录闲衣摆的右手上;以站在花毛衣大姐身边的一个年轻小姑娘为尾,她看上去很兴奋,而她的眼神,在川录闲木遇春和唯因之间不断流连。
并且,仿佛能从中看出恍然大悟和强烈探究交杂的情绪来。
啧啧啧啧啧啧。这是那小姑娘的内心独白。
木遇春尽量忽略掉让她会想到另一个方向上去的视线,想要开口说话澄清澄清关于川录闲“欺负”了她的事件。
但张开了嘴,却想不到到底要说什么。
说话前,总要有个称呼吧,但她想不起来。难道和他们说她失忆了吗?这在现实生活中听起来应该会有些扯淡,但如果不这样说,该如何应对呢?
含糊过去吗?
但他们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在周围开店的阿姨叔叔,应该,是看着她长大的,说不定,她小时候,在妈妈忙的时间段里,还在某个阿姨家里和她女儿一起写着作业等吃饭。
那个穿着花毛衣的阿姨手里拿着锅铲就过来了,是不是听见说木遇春回来了,所以连锅里的菜都不管了呢?
含糊得过去吗?真的要含糊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