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38)
木遇春知道她现在似乎不该在这些事情上纠结,其实随便两句就可以把他们都打发走,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思绪的蔓延。
怎么办才好呢?
她抬头去看川录闲,试图从这人眼中得到什么帮助建议,但还没看见川录闲清瘦的脸庞,耳边就传来一句问:
“遇春啊,不认识我们啦?”
是那个拄着拐杖的奶奶的声音。
木遇春的动作僵在半路。
以前她回家,也总被调侃这句话,那个时候她就跟着笑开,再跟上一句“怎么会呢?我之后还想去小超市零元购呢~黄奶奶你别收我钱噢~”
她只当是调侃,笑着应过就抛之脑后。
“我才半年没回来,怎么可能就忘了呀~”
而谁能想到,如今这句问,就毫无预兆地成真了呢?
第121章 妈妈,你喜欢自由吗?
木遇春很愧疚。
原因很多又很少。
多,是因为她在进行一场足以耗尽她此生所有想象力的想象。
她的脑子里问题太多,犹如一团乱码,还是被写废了,最终被人决定要丢掉的那一种。
他是谁?她是谁?穿着羽绒服的小妹妹是谁?套着毛线衫的老爷爷是谁?他们都是谁?又都和木遇春有关联吗?曾经有慈爱地看着她,顺手从冰柜里拿出一个雪糕吗?以前有佩服地望着她,在假期里让她给补习吗?
她们从前是不是都住在附近,想叫她去哪只需要到楼房下扯着嗓子大喊几句“木遇春!”就好了呢?
她是不是“被迫”当过别人家的孩子呢?
她是不是,有过很鲜活幸福——并不是从文字里看见的一段时光呢?
也许是有的。心底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回应她。
但这些问题太为难木遇春。毕竟她不喜欢关注别人的生活和幸福,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于是,在她丢掉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好像就连带着把她对生活的想象力都抹去了。
听起来,有一点讽刺。
可她确然无法改变这般的无能为力。
一直到她别无选择地将店门口一堆陌生的熟人请走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依旧是空白一片,她试图去探寻的,想要去“窥视”的,还是躲在黑暗之后,告诉她,她已经不是主人。
木遇春,只剩一副躯壳。
所以她为被自己忘记的每一个人愧疚。
少,则是因为她可以将今天让她产生“愧疚”这种情绪的事情很简单地归类为两件。
一是她忘记过去。
二是她让川录闲和唯因无端承受了怒火。
没了。
所以人类总是需要总结与归类,第一次想到用树状图的人真是个天才。
木遇春很轻浅地一笑,不过唇角挂着令人难以察觉的自我嘲讽。
而等微弱的气息重新融进空气里时,她就再次躲进安静里,双手揣着衣兜,一步一步磨着鞋跟走。
去哪儿呢?
去她在宜周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
然后,就可以离开宜周了,因为她对其他地方并不感兴趣——或许原因是那些地方没有太多妈妈留下的痕迹。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洒在路面上,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对川录闲和唯因更愧疚了。
想必川录闲会和她一起来,是想要搞清楚自己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但这一趟下来,毫无收获。
毫无收获。
木遇春抿住唇角,再放开,接着掀起眼帘看身边人一眼,最后用低而柔的声音说:“抱歉啊……”
“嗯?”川录闲刚在和唯因说话,没太听清。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木遇春抬手把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大了些,“来了宜周还是没能搞清楚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真相仍旧和那被云层遮住的月亮似的,只透出点儿朦胧的月光,却不想让人完完全全看见其真貌。
怪神秘的。
川录闲这回听清了,随即顿住脚,偏头看着她。
木遇春被她的动作牵引,也立在原地不动了。
白玉似的脖颈一拧,下巴微抬起来。
和初见时的印象一样,眼前人的五官是冷浸浸的,每一个转角都是锋利的,眼睛的形状最像一片柳叶,一点也不圆润,不用力抬眼时会将近半数的眼珠藏匿在含蓄的内双之下。
这有时候会成为她的缺点,因为这样的眼睛天生就容易带给人不好相处的感受——当然“不好相处”到底是不是缺点,其实也不好评判。
但“好相处”与“不好相处”终归是别人心中的想法,倒也,不太重要。
只是川录闲一看这双眼睛——这双看起来像是随时要翻人白眼的眼睛,就知道,眼前这人,心思如潮。
是小时候会躲在房间里抱着娃娃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长大了之后好一点,不抹眼泪了,换成在备忘录里絮絮叨叨。
而且还什么都要“抱歉”,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川录闲睫毛一落,顺势将视线收回眼里,指尖摩挲着另一只手的腕骨,说:“你不需要道歉。”
更何况她也不需要木遇春的道歉。
“是吗?”木遇春勾勾嘴角,“可是你应该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又怎么了?”川录闲挑起一边眉尾,很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也没什么正经事,来宜周一趟就算玩儿了呗。”
这真不是假话。
她川录闲能有什么正经事啊。
木遇春盯着她的鼻尖,好一会儿,才浅笑盈盈地绕开视线,用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道:“谢谢。”
“你都谢我多少回了?你别谢了,你再谢我怕我折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