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39)
“那我再也不说了。”这个理由木遇春很在意,当下就抬手拍了拍嘴。
川录闲要长命百岁。她想。
忽地记起马上就要过年了,等春节期间,去为她系一条祈福带吧。
噢,不对。木遇春余光一扫蹲在一旁扯路边杂草的唯因。
得系两条。
眼见她的反应,川录闲也笑了,桃花瓣一样的眼睛半眯起来,粼粼的眼波裹着她:“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比我还迷信?”
“这种话不能乱讲的。”
川录闲再笑:“也是。”
毕竟她现在一条命系着另一条命,要是哪天她死了,唯因也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这样想着,眼风自然就飘到唯因身上去。
“唯因。”她扬声唤。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蹲路边帮市政部门管理城市形象去的。
骤然听见自己名字,唯因肩膀抖了两抖,待脑子里的程序启动辨别出是川录闲的声音,身上隐形的软刺才又一缕一缕地塌下来,复而变作蓬松的软毛。
知道是川录闲和木遇春说完了话,便将满手的小杂草扔回绿化带里,拍拍手,起身,走两步回川录闲身边。
川录闲盯着她走来,含笑问她:“腿麻了没?”
“这才多久,”唯因白她一眼,“我也没废到这种程度吧。”
“是是是,没有。”
唯因哼哼两声,不想理她,脚下一跨,往木遇春边上去。
双手揣进衣兜里,隔空对她皱了皱鼻子。
这一路上见惯了二人你来我往的拌嘴别扭,初次听来时还会担心两人别一个不小心就在她面前就此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但往后听多见多了,哪个傻子还看不出来这单纯是人家小情侣拿拌嘴当情趣呢。
以是木遇春揣兜而立,安安静静当唯因和川录闲之间的一道“屏障”。
再笑了笑,抬头去看宜周灰蒙蒙的天。
远处的山脉连绵,边缘被冬日的灰霾变幻成朦胧的虚影,天际高远而辽阔,没有鸟雀飞过,空气层叠,也分不清到底是云,还是,万里不绝的逃不走的高山。
山是逃不走的,人也是逃不走的。
亘古不变,画地为牢。
木遇春很突兀地进行了一场毫不相关的联想。
心脏无端漏掉一拍,全身血液似乎在那瞬间凝滞,尽数堵在狭窄的血管里,上不去下不来,让她大脑缺氧,手脚也瘫软。
“嘶……”她眉心不受控地皱起,双手紧紧按住心口。
“怎么了?”唯因听见她这声轻嘶,忙收了自己的小情绪,拿焦急的目光问。
“我……”
想开口说,身上感觉却是在此时尽数消散,仿佛刚才一瞬只是她因没休息好才产生的错觉。
放下手,舒展了眉心,道:“没什么,看来我得买点褪黑素。”
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到半夜了还放任自己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说罢,勾唇对唯因笑一笑,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再转头,望着川录闲,说:“走吧,应该……马上就到家了。”
她还是比较想快一点回家,其实。
再转一个弯吧,好像是。
川录闲稳稳接住她的视线,用指尖将她目光一缕一缕拆解。难过,无助,迷茫,似藤蔓一般缠绕着悲伤向上攀爬,在团团云雾里,有看不见的树的尽头。
而树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花——祈求。
真是奇怪,“祈求”这样低姿态的词语都能成为木遇春眼神里唯一的好东西。
川录闲偏开头,闭眼,再睁开。
“走吧,转过这个弯,就到了。”她向来受不了人这样看她。
-
啪嗒。
客厅顶上的白炽灯闪烁,照得斑驳的白墙都拥有几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神秘,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是灯用了太久,已然连接不良。
灰尘在空气中漂浮,屋里所有东西都被按下了褪色键。
终于,灯闪完了十一次,舍得亮了。
采光不好的客厅褪去黑漆漆。
有人说阳光是需要用钱来买的,好像不对,因为阳光是属于自然的,怎么会需要钱来买呢?但又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一句话了。
没钱的人是不见天日的。
阳光无价,但采光有价,十万一平的房子能让阳光铺满整个家,无论朝霞还是落日,都在光洁的瓷砖上投下最温柔的影子。
而总价不到十万的二手房,客厅的窗外是对面那栋楼的水泥墙。
灰黑的,斑驳的,了无生气的。
下雨时,雨水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身影,眨眼,再眨眼,就是另一面更为深沉昏黑的水泥墙了。
不足一米半的空隙,阳光是不屑于来的。
所以家里总是阴暗潮湿的,雨水多的时候,似乎能闻到那张用了不知道多*久的旧木桌散发出木材在被腐蚀的味道,还夹杂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霉菌在悄声蔓延的预告。
素白的指尖落到桌面,再抬起时,沾上厚厚一层灰。
是很久没回来过了。
木遇春静立在桌边,脖颈微垂。
“家”里好似有些变化,没看到转起来会嘎吱嘎吱响的台式风扇,没看到一大坨的老式电视机,没看到一只腿瘸了需要在下面垫厚厚一摞纸才能保持平衡的笨重茶几。
也多了些东西,原本应该有一个架子的墙角放好了空调,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墙上多了张卡通画,画上是两个人加一只狗。
木遇春在备忘录里看到过这只狗的身影。
妈妈给它起名叫“小尾巴”,因为它总是在晚上店子快关门的时候,迈着小碎步悠悠坐到店门口,坐得很端正,直挺挺的,两只圆圆的小眼睛湿漉漉的,就这样望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