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210)
鹿呦挑了一下眉。
因为她感觉到,怀里钟弥的僵硬。
犹如弱小动物被逮到时的装死。
第72章
钟弥的反应有种矛盾的冲突,明明说“在”时,语气那么欢脱,此刻却是僵得一动不动。
仿佛是陡然想到了什么,且是让她忐忑不安的事,所以情绪才像这样顷刻宕了下去。
鹿呦想,也许是见到她们很开心,但在她们来这之前,小丫头做了什么错事被妈妈教育了。
这样的状态,她曾经也有过,在一次又一次弹错琴音被钢琴老师严厉批评的时候,听见开门声,见妈妈回来了,立马从琴凳上滑下去,跑跳到妈妈身边。
也如钟弥拱她这般,垂着脑袋往章文茵的怀里钻。
下一秒,章文茵跟她说:隔壁的婶婶都要被你折磨疯了,来来回回同一段。
她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察觉到钟弥紧紧抓着她的大衣,鹿呦更确定了这个猜想,揉了揉钟弥的头,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惹你妈妈生气了?”
钟弥不敢再说话。
“哼哼,中午吃饭挑三拣四的,给她妈妈气走了都!”钟疏云的声音。
“走了?”鹿呦愣了一下。
那二楼的绿裙子是什么人?
鹿呦朝钟疏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
小洋楼的入户大门旁,钟疏云抓着手机站在那里,视线从月蕴溪和奶奶的方向掠过,落到鹿呦的脸上,“是,就你们来之前,刚走没多久。”
鹿呦不由自主也往那边瞥了眼,见奶奶深长地呼吸,仿佛是在呼吸新鲜空气,而一旁的月蕴溪正握着手机按着屏幕,像在跟谁发消息。
发觉她在看她,月蕴溪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目光轻轻与她的视线一撞,落到抱着她不撒手的钟弥身上,挑了挑眉。
怎么还在抱?
鹿呦抿了抿唇,压下想笑的冲动,稍稍将钟弥推开了一点说:“上回奶奶寿宴,弥弥说带妈妈来,结果一直没见着,还想今天是不是能见到呢。”
“下次吧。”钟疏云走近了,语气不确定,“下次应该……”
鹿呦笑了笑,不是很在意地说:“没事。”
钟弥抬起脸看着她问:“姐姐,为什么那么想见妈妈?”
很奇怪的问题,大约是钟弥没有特指“我妈妈”。
为什么那么想见我妈妈。
为什么那么想见妈妈。
一字之差,意味天差地别。
“就是好奇而已。”鹿呦照着第一种回,“钟老师、卡洛琳老师我都见过了,就只有被你叫妈妈的那位干妈,我还没见过。”
钟弥低低地“哦”了声,对她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就没别的原因了?”
有的。
有更深层的原因,是每一次听钟弥用很乖、很软的语气叫妈妈,鹿呦都能从中捕捉到一种名为幸福的声音。
就只是那么一声“妈妈”,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描述,就能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出母女的感情有多好。
她感到羡慕,感到嫉妒,还有一点酸楚。
这种复杂的情绪,像伤口好不容易结痂,只要不去管,就能长出新肉,哪怕有点痕迹也无伤大雅,可偏偏它隐隐发痒。
让人明知血肉模糊不好看,明知它愈合得多不容易,明知会疼,还是忍不住想把结的痂给抠下来。
就是欠的。
“没了。”鹿呦抬手抹了一下鼻尖,笑说,“还能有什么原因?”
钟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别杵在院子里聊了。”钟疏云眼风扫过钟弥,从她身旁拉走鹿呦说,“还有两天就要比赛了,得抓紧。我告诉你哦,虽然这是业余的小比赛,但对现在的你而言,挑战难度可不小。你的对手,他们可都不需要特别的指法来支撑自己去完整地弹奏一首钢琴曲。”
“我知道的钟老师,我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鹿呦心态平和地说。
“这次你得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我还想带你上更大的赛场,更大的舞台。”钟疏云拉着鹿呦的手,口若悬河地说,“这次比赛的流程,你应该收到邮件吧,有几个地方要注意……”
鹿呦认真听着,完全没注意到钟疏云带她走在前面,把另外三个人甩下一大截。
还停在原地的钟弥撇了撇嘴,头上忽然一重,她被鹿呦揉乱的头发,一下被一只白净的手弄得更乱。
月蕴溪收回手,平声说:“弥弥,你还记不记得跟云竹做的第一个风筝,你没有糊好纸,她没有弄好线,然后你着急去放,结果是,风筝破了、断了,掉进了水里。”
钟弥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出声:“那还要多久,风筝才能做好?”
她这么问时,奶奶停下脚步看向她俩。
“至少,得等她比赛结束。”月蕴溪说。
奶奶松了口气。
“哦!”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对不起,我差点坏了大事。”
“是呢,差点就要露馅了,所以作为惩罚。”月蕴溪在钟弥旁边弯下腰,与她齐平的高度,低声说,“今天不许太靠近你姐姐。”
钟弥:“……”
这是什么恶魔低语!
月蕴溪拍了拍钟弥的肩以作安慰,直起身后,她迎向奶奶的视线,音色放得更柔:“今天时间充足,阿姨说,她想跟您好好聊一聊。但如果您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就不见她了,也不用担心她那边不高兴,我会调和好。”
“我们”,仿佛是站在她这边,即便事实并不是,也让人心里熨帖。
这才算是善意的谎言。
奶奶迈开步子往前走,笑了笑,她脸上被岁月侵蚀出的纹路里,溢满了对自己的无奈:“是我特地让你帮忙,想让她回来认哟哟,现在又不见,哪有这样的。我就是有点……有点矛盾……我想她们好,又怕她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