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245)
两人买了一堆吃的,和两个学生妹妹拼桌,坐在塑料椅子上,她捧着盛着关东煮的纸盒,一边同学生胡侃,一边用一次性的筷子夹着菜把竹签都薅下来,月蕴溪在一旁,帮她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听她摸着鼻子胡言乱语忍不住轻笑,却是宠溺地不戳破。
那是一种,脉脉的温情。
“这不是挺好的么?”
理应是挺好的,这样温情的场面还有很多,对着镜子一起满嘴泡沫的刷牙;去晨跑一起绕到花店挑一束鲜切花,抱着花压马路慢慢走回家;互相吹头发,互相化妆;她给月蕴溪盘头发,月蕴溪教她下厨,彼此吐槽对方不擅长的项目;大半夜突发奇想去爬山看日出,吃铁板鱿鱼沾了满嘴的酱汁……有浪漫、有温馨、有打闹也有发癫。
“可我还是有种……吊诡感。”她斟酌出一个奇特的词汇,用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鹿呦也是第一次发现,这样再日常不过的温馨相处,也会让人觉得是一种虚浮的幸福。
用词太奇特了,薄明烟不好评价,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与陈菲菲不一样,薄明烟对月蕴溪并不熟悉。
是以,鹿呦可以同她浅显地些私密的、床。笫之间的事。
“尤其是每次之后,那种感觉就会特别强烈。”
鹿呦脸皮还是不够厚,做不到袒露更多细节。但从内心评价,每一次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体验。
在她唇舌里、手指间跳动的月亮,或温柔似蕴在溪水里的幻影,或暴烈如燃烧在黑夜里的心脏。
白日的温存与夜晚的共振,月蕴溪给她的的反差感太强烈了。
什么都是真实的,却又好像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在最近的一次,被温热月光打湿的那一瞬迷离中,甚至冒出了个微妙的念头——
究竟是她将月蕴溪拉回到有她的现实中。
还是,月蕴溪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梦境里。
她的精神与身体,都有坠入一张润稠蛛网的不安定感,
“这样的不安定,有时候会让我回想起当初被陶芯冷着的日子。”鹿呦语气里有不确定的犹豫。
“所以你是觉得……”薄明烟委婉地说,“她跟陶芯做了一样的事?”
“那倒没有,就是那种感觉有点相似。”鹿呦觉得乱,捋了把头发,“其实感觉也不同,但是又有点相似。”
薄明烟比她更凌乱,扶额问:“你大学是学的调律还是哲学来着?”
鹿呦:“……”
一霎沉默,鹿呦紧绷的神经反倒放松下来,笑了笑,形容说:“这么说吧,陶芯当时给我的感觉,是溺水的感觉,溺在冷冰冰的水里,漫长又煎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能解脱。”
薄明烟终于能听懂,点了点头问:“那月蕴溪给你的感觉呢?”
很复杂。
鹿呦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是四溅的火星子燎在身上。有时候是被什么隔断后的温热;有时候隔断的东西很薄,就是滚烫的;有时候还会灼出一点点的疼……然后给我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某一下过了火,让一切都烧成灰烬。”
薄明烟一针见血:“结果似乎都是通往一条既定的死路。”
鹿呦眼皮跳了跳。
这便是相似的地方,也是鹿呦最深层的感受,她不安定感的源头。
即便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在听薄明烟这么直接说出来时,还是有种灵魂被惊醒的颤栗感。
自热米饭已经加热好了,气孔里腾升的白色烟雾看着薄淡,揭开盖,里面团着的都是能让皮肤感到烫的热气。
“别想太多。”薄明烟对她说。
鹿呦点点头认同这个建议,弯唇笑起来,一派轻松而平静的语气:“我也有在思考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因为上一段感情体验属实不好,让我的安全感降低了很多。
因为我大姨妈快来了,估计就月底,激素不稳定。
还有这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跟奶奶聊天,还有跟月蕴溪聊天的时候,总是会因为相似的话和相似的事情,想起……”
喉咙骤然梗塞了一下。
她对那人的记忆其实并不算多,因为感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就像是滞留在时间长河里的石头,印记再深,也早就被水流冲刷打磨得模糊。
何况,感情的支撑点,更多的是怨恨。
哪怕她从小励志做个好人,也难免在得知对方又有家庭和女儿时,感到不甘心,在发现对方欺骗自己的时候,感到愤懑。
所以当记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取出来回想,就像食草动物的反刍。
再温馨的画面,也变得有点恶心了。
于是,以前还能叫出的称呼,现在仿佛卡在了喉管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而对方的名字,三个字,更是卡喉咙。
“想起什么?”薄明烟问。
鹿呦扯了扯嘴角,艰涩地说:“我……妈……”
听到薄明烟的神色陡然变得不太自然。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总之就是各种因素扰乱心神,导致我想太多吧。”鹿呦深呼吸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我的事就这样了,聊聊你和你们家小孟总吧~”
这两人还处在暧昧不清的阶段。
少不了患得患失。
薄明烟说了很多,鹿呦像个知心大姐姐劝了她很多。
按理不该插手朋友的情感问题,但这姑娘实在是太苦了,比客人送的威士忌酒都要苦涩。
明明有妈妈,却像没有一样。
“我妈决定二婚之前,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么?”薄明烟摩挲着手里的杯子,仿佛在摩挲着身上一块愈合不了的腐肉,“说如果没有我,她可以更早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