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253)
片刻,她将手机又滑进口袋,身体往后靠向椅背,闭上酸涩乏累的眼睛,长而缓地呼吸。
因为陶芯发来的消息,她想起椅背后面的文件袋,而又缓慢地睁开眼睛。
鹿呦从驾驶位下来,绕到后座,从椅套口袋里抽出文件袋。
再坐回车里,抬手揿亮阅读灯。
犹豫了片刻,撕开文件袋的袋口,伸手进去。
一张纸、一封信、还有一个小鹿状的U盘。
U盘是她以前借给陶芯用,一直没拿回来。
纸张上,介绍了一个专业鉴渣拆分手的团队,团队负责人接单后,会根据客户提供的渣男/女/小三的个人喜好、性格爱好、个人需求,量身定制出渣/三的完美crush,被包装过的拆散师会与客户对接,商谈并制定具体的拆散方案。
再往下,是团队成员的介绍。
金牌拆散师那栏,名字写了“初晓”,旁边印了几张她的彩照,齐刘海黑长直的乖乖女形象,中长发的拽姐装扮,以及烫了卷三分像月蕴溪的模样……
特长:整容式化妆技术,超强模仿能力,包括不限于嗓音、性格、小动作。
最后是几张转账截图。
其中一个账号被红笔画了圈。
最后一张,是给这个账号转账触发的身份验证信息,截图里清楚地显现着账号持有人的姓名——
月蕴溪。
这段内容,让鹿呦心脏有颤栗感,像淋了外面冷冰冰的雨,潮湿而沉重地往下坠。
她本以为,在包厢时就已经坠到底了。
手指发凉地U盘插入USB借口,控制面板上显示有一段语音。
点开,播放。
里面传来陌生的女声:“是!是你姐姐找的我们,找了我,照着她的模样化妆、打扮,模仿她的声音。不过,学的是另一个的性格,要体贴、细致、要敏锐地注意到你的情绪,然后接近你!行了吧!把手机还给我!真是倒霉,兼职教人滑冰还能遇到你。你也别怨人家这么做,怪还是得怪你自己心术不正——”
语音戛然而止。
鹿呦呼吸微滞,目光垂落在手里的信封上。
没有开空调的车内,有种被冷空气缓慢侵蚀的寒凉。
她手冻得发僵,一张纸而已,摊开得无比艰难。
粉白色的信纸,印了些色彩浅淡的水蜜桃图案,陶芯秀气的字,落在上面。
鹿YoYo:
展信佳。
这其实不是我第一封给你的信,之前也有写过,塞在你家门口的信报箱里,可惜它没能到你的手上。
说真的,我那时真的好希望你能看到它。
好希望你看到它以后,能告诉我,能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办。
酝酿第二次,依旧觉得这些不成文的字句组成片段,于我而言,好艰难。
大抵是因为,这对我不止是一封信,更像是一个大型手术前的准备,要把自己的腐坏的地方都剖开,把病症都摊开在你面前。
你知道么,我拿着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
在写信之前,我刚将初晓那些资料放进文件袋里,我想我应该是气愤的,但她说得没错,怪我自己。
是我自己一手促成的这个局面。
我跟你说过的,我有个弟弟。
我到现在都会梦到那样的场景,有一晚,弟弟饿哭了,我觉得妈妈带弟弟好累,我想帮她分担,就从床上爬起来,想给弟弟冲奶喝,可是我不小心将奶弄撒了,水撒在手上,好烫好疼。
可是妈妈眼里只有弟弟,她怪我弄撒了奶粉,怨我用那么滚烫的水,质问我是想烫死弟弟么!
你一定还记得吧。
我跟你说过这个事情。
我每一次回忆,每一次和朋友说起,都是想着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要烫死弟弟,我嫉妒他,讨厌他,但我没想过要害他…
朋友都顺着我,说小孩子打翻东西很正常的,第一次泡奶怎么可能知道温度。
只有你,只有你问我,被烫到手,疼不疼,有没有好好处理过?没有留疤吧。
你知道么,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关心,连妈妈都没有这样关心我。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他们的眼里只有弟弟呢?
我越想不明白,就越是渴望爱,我需要爱,我无比需要你的这份关心。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想跟你做朋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们要天下第一好。
而姐姐,是第二个让我感受到被关怀的人。
我打碎了爸爸给弟弟买的陶瓷,你知道的,我爸那人,他当时特别生气,他又喝了酒,解了皮带来抽我,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是姐姐抱住我,生生帮我挨了一皮带,才让我爸停下来。
你们俩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很怕,我特别害怕失去你们。
我知道姐姐好像喜欢你以后,我特别地慌,我那几个晚上频繁地梦到过去,梦到爸爸妈妈抱着弟弟,他们好幸福,而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梦到爸爸妈妈闹离婚,他们无休止地吵架,争执的是弟弟给谁养,没有人想到我,没有人想要我。
我好害怕,你们在一起以后,我就又变成了那个可有可无、没人要的透明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整个人都是乱的。
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你们在一起,不能让你知道姐姐喜欢你,我必须做些什么让姐姐放弃。让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平面。
但我失败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