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259)
鹿呦动了动嘴唇。
沾有她气味的食指按压在她唇上,鹿呦羞愤地烧红了脸。
她知道,月蕴溪就是故意的。
“那不重要。”月蕴溪说。
鹿呦戳穿道:“是不重要,还是你不敢听?”
“……那不重要。”月蕴溪重复,语气虚的已经暴露了一切,“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展现完美的一面给你看,即便我很想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你理想中的我,但那些阴暗面,属于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它们总有一天会脱离我的掌控,像狐狸藏不住尾巴,都暴露在你面前。”
“我的思想,我所做的事,也都是纸包不住火的龌龊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鹿呦心里发堵。
诱使她和陶芯分手的手段确实不好,可真听月蕴溪这么贬低自己,她又心软。
“……你相信么,我原本就是要将这些都呈现在你面前。”
鹿呦颤了颤眼睫。
相信,但事实呢?
她没有说话,月蕴溪失落地闭了闭眼,继续道:“呈现之前,需要铺垫,因为我希望至少你能有所缓冲地知道所有,在那之后,再由你选择,我们是否还要继续,或者是……就到此为止。这就是我给你留后路的原因。”
鹿呦无声看着她,眼眶红得更厉害,咬牙道:“这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为了分手在做准备么?”
稍顿了顿,月蕴溪说:“我想你没看我那份蓝色的文件夹吧……”
鹿呦眸光一晃,她确实没看。
里面有什么?
“算了……也不重要了。”月蕴溪过低的嗓音,尾音像淋了场冷冰冰的雨,有种寒凉的潮湿感。像是已经接受了既定的结局。
鹿呦心跳停了一拍。
她不得不承认,听见月蕴溪流露破碎感,她再麻木的情绪里,也会翻涌出最柔软的一缕,丝丝绕绕地缠上来。
月蕴溪没有再继续,最后抱着她,安抚地梳理她微湿的长发,长叹一口气,低哑说:“如果你不能接受全部的我,那我宁愿,你不要我。”
鹿呦滚了一下喉咙,梗塞出痛感,说不出话来。
“决定权在你那里,但别现在就给我答案,可以么?”
她被眼泪浸湿的声音里,弥漫着放低姿态的恳求。
玻璃门外的天还是暗的,地灯是浅淡的黄,像将灭不灭的星火,连绵向前。
在视野里模糊成深浅不一的圆形光斑,拥簇成一团,鹿呦扇了扇潮湿的眼睫,也只清晰那么一霎。
“……好。”
她从沙发上起身,腿发软,差点跪地,拒绝月蕴溪的帮忙,也拒绝留宿洗澡的提议,自己咬牙一件一件将衣服穿上。
月蕴溪说:“那我送你回去呢?也拒绝?你这样开不了车。”
又来了,笃定的语气。
鹿呦瞥一眼她垂在身侧的手,话里话外都带了几分恼:“拒绝,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月蕴溪哑然。
鹿呦在迷鹿工作群里摇了人过来,代驾也要钱,不如给群里那些兼职打工挣学费的学生。
有考了驾照又胆大的刚好来试试。
刚学会开车的新手司机将车开得极慢,把沿途的风景都放慢成了一部回忆纪录片。
开到小洋房时,刮了一晚的风雨终于停了。
目送店员离开,鹿呦站在门口没着急回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直接点进陈菲菲的窗口,给她发了消息过去。
陈菲菲刚好醒了,回她:【开车过来?】
[鹿]:【高铁吧】
陈菲菲:【行,到时候快到了跟我说,我去接你!】
[鹿]:【好】
收起手机,鹿呦双手抄进兜里。
沿途路灯还没熄灭,黯淡的黄铺在潮湿的街道上。
偶尔有车碾过,拖一条灯带,飘荡在水洼中。
有早饭小吃摊支在路边,敞开的锅里白烟袅袅腾升,看着就热乎,也衬得天格外地冷。
鹿呦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一眼远处的天,微微泛白。
她转身,慢腾腾地走进院子。
天亮了,梦该醒了。
穿过院子,上楼,回到卧室,门被摔得很响,月蕴溪将自己和臂弯上挂着大衣都扔进被褥里。
雨停了,世界安静,听不到什么声响。
不是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或许也没有到一败涂地的境地,只是那痛苦清晰。
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沉重。
被褥被她深抓出褶痕,压抑的呜咽完全抑制不住地渗透出来,许久,久到晨光熹微渗透纱帘。
手机振了一下,闷在口袋里的声音,打破寂静。
她闭着微潮的眼去大衣口袋摸,蓦地一顿。
睁开眼,长睫轻轻眨一下,终于看清,手上捏着的尾戒,是她后来送鹿呦的那枚。
她们在钢琴上做的时候,还戴在鹿呦的小拇指上。
如今,这枚戒指却在她的大衣里,只能是后来披着她大衣拿她手机的时候,鹿呦将它脱在里面了。
且不是无意的。
——“我给你一个不是梦的证据。”
连噩梦都要让她清晰地知道,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另一只手抓着的手机屏幕上,挂着陈菲菲给她发来的消息:【呦呦今天坐高铁来我这。】
很好,有她回忆的房不住了,车也不开了。
心里烦乱,月蕴溪攥着那枚尾戒,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摔出去。
掉落、碎裂的声响。
两瓣,分开躺在地板上,她紧绷的神态,像断了的琴弦彻底失控,被痛苦狠狠攫住,捂在双手里,洇出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