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271)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西城的音乐节上,与黄止栩合拍的照片就在她最重要的离家出走钱包里放着。
鹿呦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
喝到最后,感觉自己有点醉了的时候,又想起月蕴溪喝醉说“胡话”的视频。
每一句话,对应“醉鬼”的每一个神态,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离开时,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与玩手机不看路的路人相撞。
对方用了与月蕴溪一样的香水。
在嗅出来的瞬间,鹿呦心脏漏跳了一拍,清晰地捕捉到藏在复杂心情里的惊喜,而后,在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感知到失落,像席卷而来的巨浪,完全将她湮没。
而她在此刻也清楚地知道。
她是真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第十一天,钟疏云联系她,聊了十二月比赛的事,发来一段钟阿婆练琴的指法视频给她,让她对照着自己调整。
就在她以为是只谈公事的时候。
钟疏云又发来一段:【你练这套指法应该再清楚不过,它有多难。我记得你之前练琴的时候还有感叹,说研究出这套指法的我是天才。
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天才,你妈妈才是。
这是你妈妈从蕴溪那里知道你断指后,每天绑着小拇指研究出来的指法,而我只是辅助她完成了而已。
我们研究了整整七年。】
——“后来她们研究出指法教我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不行……我对钢琴的感情就有点复杂了,又喜欢又厌恶的。”
她想起钟阿婆问她想不想捡起钢琴时说的话。
钟疏云很清楚地知晓自己母亲的过往,也因此明白钟阿婆对钢琴的态度,了解钟阿婆并没有多么想重拾钢琴的想法,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研究什么指法。
而钟阿婆当时说研究指法的是“她们”,不是单独一个“她”字,不是钟疏云一个。
还有章文茵。
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在此刻都显现了出来。
犹如湖上冰层裂开一道道细纹。
缝隙里窥见的潮湿与仍旧存在的薄冰,让她感到难过而迷茫。
因为爱与现实相悖。
第十二天,半夜起了风,将外面的空调外机和窗框刮得哐啷响。
鹿呦被吵醒,下意识地朝那侧翻身,转过去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在月蕴溪家。
旁边,另一个被窝筒里躺着的人,也不是月蕴溪。
她睁着眼睛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想的都是不久前做噩梦惊醒,捞不到月蕴溪的身体,还能听到声音。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黑暗,掺着寂寞和思念,暗沉而压抑,像要将她吞没。
第十三天,鹿呦感觉自己就像个弃疗的患者,在戒断过程里,总在放任自己顺应心意吸食回忆。
没有释怀那些事,也没法放下月蕴溪这个人。
给月蕴溪准备的礼物只剩下乐谱花束还没有做。
而在这项工程开始之前,她陷入思考,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将礼物送给月蕴溪。
这些天里,她仍旧没有联系月蕴溪,月蕴溪也没有联系她。
手机成了摆设,她窝在村里,与世界失联,当真应了那个梗——村里没通网。
她没有忘记,感情浓厚时对月蕴溪的许诺。
只是如今的境况,让她犹豫。
直纠结到晚上,都没有定论。
睡觉前,鹿呦搂着小鹿玩偶,掰了掰它的小鹿角。
寂静中,没有任何声响从小鹿腹部传出来。
——“我,鹿呦,在此留证,特许皎皎一个补偿,有效期为无限期。”
而她脑海中,是自己录在另一只小鹿里的话语。
什么补偿都可以的凭证。
意味着甩出来让她不计较那些事,立刻重归于好也可以。
明明揣着王炸,为什么不丢给她?
第十四天,村里有人办喜事,陈菲菲带着她和陈阿姨一起去沾沾喜气。
接亲仪式结束后,她们被安排坐进酒席大棚,二十多张大圆桌整整齐齐排了两列,人还在陆陆续续地入座。
等待的时间都在闲聊中打发。
鹿呦犯困直打呵欠,转眸看见陈菲菲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才留意到陈阿姨在和旁边的婶婶吐槽。
“……哪里省心哦,正经对象不谈,婚不结,工作也不稳定,说哪家正经丫头在酒吧工作的。”
“哪家公司要我这种三天两头需要请假回家看老娘的?酒吧工作怎么就不正经了?我一没偷二没抢的,而且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们是清吧。还有!我工作还不都是为了你么?还有结婚的事,都说多少次了……”
陈菲菲鼻音渐重,神态也逐渐绷不住,像是快要哭了。
鹿呦担心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陈菲菲再说不下去,嘀咕了一句“烦死了!”,腾地一下站起身。
陈阿姨叫住她:“去哪儿?”
“上厕所。”陈菲菲头也不回。
鹿呦不放心,起身要跟过去,被路过的人挡了一下。
听见婶婶劝陈阿姨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家丫头很好了。”
“是挺好的,还带我出去旅游呢,我这张嘴真的是。”陈阿姨叹了口气,“我就是特别不放心她,我这个病,挺难的,很怕到时候就剩她一个人,不舒服、难过了,身边连个陪伴照顾的人都没有……”
鹿呦挪步到大棚入口,再听不见陈阿姨的声音。
大棚里很暖和,像一个孕育万物的早春,因而也将外面的世界对比得格外冷冽。
拂面的风,有着冬季快下雨,又或者是快要下雪时的潮气。